远远望去,但见灯火辉煌的邯郸城头,袁氏的旗帜迎风招展,沮鹄一行人心下稍安。
吕韬讥笑道:“什么邯郸不是被围了就是又被曹军占了,真该把那半大小子拉过来看看,都胡说乱说些什么。”
沮鹄回身斥道:“半大小子的乱叫,赢将军至少是我等的救命恩人。他远在剡城,不知就里,如何能怪得了他?但你置救命之恩不顾,乱嚼舌根,就不怕折你自己的福寿?”
吕韬满面不以为然,但不敢反驳,低下头去。
主薄田钰接口道:“府君所言极是,但我看吴并州救我们可也没安什么好心,不是还在我们面前说要占河北之城。府君万不可因一时之恩就忘了君臣大义。”
吕韬等众将纷纷道:“田主薄所言极是,我看吴晨和曹贼一样,都是惦记着河北来的。”
沮鹄默然半晌,道:“总之,是我们欠吴并州的良多。君臣大义不敢忘,救命之恩就该忘了?这才救你们不到一天,回头就数落人家的不是。赢将军说河北人不讲信义,待他们如擦屁股的石头,用过就丢,你等好好想想方才的说话,你们不觉得羞愧,我的脸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田钰、吕韬等邯郸众将顿时赧然。
一路沉默,临到邯郸城门前,吕韬等人方才暗松了一口气。城上袁军看到一行人,将吊桥放下,沮媵率众在城门处迎接。
将沮鹄等人接入城中,沮媵道:“大哥,怎么就你们这些人?其他人呢?”沮鹄神色一暗,“全被夏侯渊坑杀了。若非曹贼曾下令要活着带我去见他,你我今日也见不上了。”
沮媵顿时沉默。
沮鹄转开话题道:“我走之后,张郃那边有动静么?”沮媵道:“这几日张郃很安静。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沮鹄见沮媵神色古怪,奇道:“何事?”猛听得吕韬厉声大叫:“府君快走,这里有张郃的人……”沮鹄愕然回望,猛觉得一股大力从身后推来,直接被推得在地上翻了几滚,跟着身后一人厉声惨叫。回身望时,就见田钰被沮媵一刀砍在肩上,鲜血染满半幅衣襟,但仍紧紧握住刀身,不让沮媵抽出腰刀。沮鹄一见便知端的,正是沮媵趁自己回头时,抽刀砍人,若不是田钰及时推开自己,那刀已砍到自己脖颈。
一股血气直冲鼻腔,沮鹄双眼登时红了,厉声喝道:“沮媵,你发失心疯了?”
田钰惨叫道:“府君快走,沮媵已投张……”
沮媵飞起一脚踢在田钰下颚,田钰口喷鲜血,原地翻了一个跟头,扑地再无声息。
沮鹄鼻中一酸,全身热血便似要沸腾了一般,厉声道:“沮媵,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爬起身,纵身向沮媵扑过去,却被吕韬和另一亲兵田骁抱住,两人拖着沮鹄向城门外狂奔。沮鹄泣声冲沮媵厉喝:“沮媵,你这般做,如何有面目见我爹于九泉之下?如何有面目见沮家列祖列宗?”
眼前猛地一暗,一大汉从城门楼出纵跃而下,还未落地,半空一脚踹在吕韬后心,吕韬哼也没哼,就着前冲的势子直接扑地不起。另一侧的田骁重心一失,和沮鹄翻到一起,还没站起身,已被从天而降的大汉一脚踏在脖颈上。
那大汉脚下微微使力,田骁颈骨折断,当即气绝身亡。
那大汉身高一丈有余,面色白皙,但颧骨高耸,面部线条嶙峋粗旷,一条浅浅的刀疤从左眉眉角蜿蜒向左唇,神色冷漠,眼神深邃莫测,渊停岳峙之际,自有一股摄人的霸气,正是张郃。
沮鹄心如刀绞,但此时此刻,后悔万分也已无奈,坐起身,缓缓说道:“沮媵,曹军要在滏水渡河的消息是你给我的,那时你已和张将军暗通款曲了吧。”
沮媵在沮鹄积威之下还有些胆怯,但见张郃附手而立,胆气顿壮,狞声笑道:“不错。全邯郸的人都知晓,举河北全力与朝廷相抗,那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就你和你手底下的死人天天念叨要报袁氏之恩。袁氏待我沮氏有何恩?你爹死在官渡是谁的错?袁本初,袁本初,全是他的错。你要死自己去死,还要拉咱们沮家跟你陪葬,我们可不答应。我这是代沮家列祖列宗收拾你。”
沮鹄至此已是万念俱灰,道:“好,你很好,可惜我没听吴使君的话。爹,孩儿不孝,这就去陪你。”抽出怀中匕首,猛地向心窝捅去。但觉手腕一痛,已被张郃一脚踢中,手腕当即断折,沮鹄忍痛,张口咬向舌尖,张郃已侧身一步抢了上前,左手上托,右手跟着提住沮鹄的发髻上搬,咔的一声,沮鹄下颚当即脱臼。这一下当真是痛彻心扉,沮鹄眼前水雾涌起,视线一片模糊。但听得张郃的声音响起道:“沮媵,说你是废物,你果然是废物。主公的军令是要活捉沮鹄,不是这条令,我早就强攻邯郸灭你们沮家了,你拿刀砍人,是想害死我么?”沮媵的声音响起道:“冤枉啊,君侯,属下哪里敢害君侯?君侯也看到了,方才他又是捅心口,又是咬舌头的,不先弄残了……”
沮鹄的意识越来越淡,但觉沮媵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地再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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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鹄醒过来时,已是艳阳高照,车轮骨碌滚动的声音从身下不时传来。沮鹄动了动手,像是被紧紧箍住,不用看也知,自己又被押进了囚车。动了动舌头,下颚已被人推上,但口中被用布条勒住,显是防自己再度咬舌自尽。眯眼从披散的长发间隙望去,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