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喜曲着腿,蹲在车板上,与折颂相对而望。他本来生的就高,又坐在马上,她小小的身子便没入他高大身影中。他瞅地清清楚楚,在她的眼神里,有着尚未散去的惊慌。
他想,他愿将她纳入自己身影之中,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心神乱。
可玉喜却没打算给他文艺的时间,拿着的刀寒光一闪,寒光中她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呵呵,六师兄好。”
折颂心里叹口气,低下头,盯着她瞅了半晌,吐出两个字:“胖了。”
玉喜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哼一声,掀开帘子,黑脸爬进车厢。
留下绿桑一个,只得硬着头皮,屈膝行礼:“世子大人,我们姑娘方才被惊着了。等姑娘好了再好好见过世子大人。”
折颂笑着摆摆手,“无妨,在我面前师妹无须多礼。不过……”
他往绿桑手上看了看,钩刀虽锋利,但形制却太大,握在女子手里显然不能发挥它的最大杀伤力。箭弩也太大,虽然弩越大射程越长,但威力却不足,尤其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里。
“白羽。”
“在。”一白衣短褐男子,面容冷峻,屈膝跪地,“世子吩咐。”
折颂指指车上抱着一堆刀箭的绿桑,“给她找个合手的兵器,要杀伤强的。还有她,也给她来一个。”
同样认为遭遇山贼带着一把大长刀熊跑而来的小鲜儿愣住了。呃……世子大人指的是不是她吧?不是她吧……
她清楚记得姑娘说过,要是被折兰王世子指一指,都要倒霉好几天呢。于是乎,她默默往右挪了挪。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银杏,一脸震惊愣在原地,连行礼都忘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折兰王世子?!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俊美男儿?
小鲜儿看她反应不对,忙拿手肘捅她。银杏这才惊觉失礼,红着脸跪下请罪:“世子大人恕罪,奴婢银杏莽撞了。”
声音婉转婀娜,娇娇软软。小鲜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就你名儿好听!也不怕脏了大人的耳朵!
“你们姑娘身边的?”他问的却不是银杏,而是小鲜儿。
小鲜儿下巴一抬,哼!娇娇俏俏的!也配在我们姑娘身边侍候吗!
“回世子大人,她是表姑娘身边的。”
银杏听见问她,脸上瞬间红霞满布,微微低垂下头,柔声道:“奴婢是付姑娘的贴身丫鬟。”
“多嘴。”折颂冷冷吐出两字。不是师妹身边的,果然碍眼。
车内,付秋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马车都是木质,窗上是薄薄一层帘子,外面说什么,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玉喜不说话,抱着胳膊装睡,也不准绿桑说话。
绿桑笑了笑,心里明白姑娘这是同外头的折世子赌气,不就是说了一句她胖了吗,姑娘也忒小气了。可是,谁叫人折世子就吃这一套呢。
折世子既然让手下人找兵器给她,那肯定就是觉得她们应该保护起姑娘。那她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折世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世子大人,既有兵器,也须得有几分功夫在身才能舞得了兵器,护得了主子啊。”武器再好,功夫不行也白瞎。
这倒是实情,折颂想了一想,教玉喜?不能。除非他亲自教,但是他没空闲,再说玉喜哪能受那个苦!还是教玉喜身边的丫鬟吧,丫鬟是时时贴身侍候的,也能时时护着她。
“回头找个女护卫教你吧。”绿桑这丫头有魄力,倒是可以栽培。
没想到绿桑摇头如拨浪鼓,食指尖尖指着站在车下晃神的小鲜儿:“她!教她!”
小鲜儿无辜躺枪……
见事已妥当,绿桑便掀帘子进了车里,又将防身刀箭重藏回座下,气定神闲打起络子来。
她和小鲜儿,以及紫椿,她们三人势必会一直跟着姑娘。照太太的意思,就算姑娘出嫁了,她们也得跟着陪嫁过去。她们出嫁了,姑娘若不放身契约,她们就得跟着姑娘继续做管家婆子。
一辈子,她们和姑娘,是绑在一块了。
学武,其实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文武不能双全,她既然是三人中唯一识字的一个,那她就得把这“文相”的功夫做到最好。紫椿温柔细心,最适合管贴身大总管。而“武将”这职位,交给力如蛮牛的小鲜儿最合适不过。
小鲜儿:难道你不是怕习武累吗……
付秋芳抱着短匕的,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主仆两人,方才还是准备拼死的架势,这怎么才一瞬就又打起络子来了?
“表妹……”
听见这娇娇软软的声音,玉喜极不情愿睁开眼睛,这主仆俩怎么一个熊样!什么时候说话能干净利落呢!睁眼就看见面前的表姐脸色煞白,泪痕未干。一拍大腿,她怎么把她给忘了!
“表姐,没事,没事。是我和绿桑太敏感了,实在是上次被山贼吓怕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付秋芳听她这样说也放下心来。早先她也听说过玉喜半道上遇山贼的事,还真怕自己也遇上呢。表妹彪悍,还有忠仆护主,她,什么都没有……
车子慢慢行驶,寂静中,仿佛听见车窗外有踏踏马蹄声,付秋芳稍安定下来的心又提起来,拉车的马蹄声应该是从前头传来,可这声音近在耳边,外头是谁?
“表妹,你有没有听见马蹄声?”
玉喜眼也不睁,“没有。”
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外面没人,没人,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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