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这一切,她重新打开窗帘。
这一次,动作几乎微不可闻。
家外院子有守夜的保镖,他们穿着厚重的长羽绒服,带着防风帽。
寒风瑟瑟,下半夜天色昏沉,马路上没有分毫动静。
敏娜穿着防滑靴,踩着窗外窗沿,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像壁虎一样抱着墙壁,不出一会儿,她已在另一面墙上。
地面杂物堆积,跳下去应该会发出一点声音。
犹豫着,她闭上眼睛,压低重心,一跃而下……
……
大雪纷纷扬扬,夜间气温零下。
敏娜上了柏油马路。
这是江城主干道,下半夜已经鲜少有轿车驶过,深夜降下的雪,逐渐覆盖了地面。
有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穿着冲锋衣带着防风帽脚蹬高筒防滑靴,一步一步向前跑。
百来米内看不见一辆车。
新雪铺就一条雪白的道,还未经人踩踏,清美不可方物,但也逐渐被那道模糊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长长的脚印,一直往前延续。
手机屏光照亮她的脸,长长的眼睫毛上沾满了白雪,雪絮落满她的帽子和身上,呵出的气体像一道白雾。
证件被邹寄文扣押,她背包里只有防寒衣物和钱,可钱并不多,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自元旦归国就没能再回美国,很多事情需要仔细考虑打算,现在先找到凯文再说。
拇指腹准备按下拨号键,身影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辆私家车拉的很长很长。
……
洪兆南是十分钟前接到保镖禀报的。
他系着黑色睡袍打開房门,眼神困顿,下了楼到家外院子一瞧,背阳的杂物角落,有被人踩出的一系列清晰的脚印。
脚印很小,约35码鞋,翻过铁栅栏,延伸到望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上。
夜间降下的雪,像大地一床雪白的被单,还没有遭到任何破坏。
沿着这些清晰的脚印,洪兆南驱车出现在那个小女人的身后。
“嘟——嘟——”
男人大手按下喇叭,唇角讽刺的翘起。
大灯强烈光线中,前方那个女子大惊失色,拔腿就跑。
这条主干道很长很长,前方是四岔路口,午夜时分,远远看见高悬在天空中的信号灯散发绿荧荧的光芒。
几百米远处的信号灯像海上的灯塔,敏娜朝它大步奔跑,口吐雪白的雾气,小脸越冻越红。
后方的车,似是不准备放过她了,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人与车没有角力的必要,开车的人只要踩下油门,一脚就能轰到她面前。
如此一来,敏娜心头恨意迭起。
他在逗她玩!
……
雪下的婆娑,迷蒙人眼,跑着跑着,在这寒冬腊月,后背竟然湿透大片。
交叉路口是一条宽阔的四向马路,偶有几辆夜车疾驰而过,除此之外,毫无人烟。
敏娜喘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尾随她的车。
车大灯刺的人眼花,驾车男子似是有意为之。
雨刮器不断挥舞中,挡风玻璃逐渐出现水迹,有男子充满风韵的笑眼伸手可掬。
这一路走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敏娜头晕眼花,不知为何人生会变成这样。
好似从遇到洪兆南开始,人生路就改变方向了。
急转的境遇下,她试图反抗,现在证明,也不过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游戏,而洪兆南乐于陪着她玩。
他问她,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真的不会喜欢他吗?
深深问她,如果我哥没对你做那样的事,他追求你,你会不会动心?
这样的问题对她而言没有意义,所以她不作回答。
发生的改变不了,一旦在心中形成对某个人的印象,很难改变。
洪兆南在邹敏娜心中,是地痞是流氓,凯文似乎比洪兆南要优秀许多许多倍。
对此,洪兆南不是不理解,所以透过挡风玻璃,他唇角翘起,隐有快意迸发。
……
敏娜的身影消失在空寂的柏油马路上,向西离去,奔跑的恣意又痛苦,迎着风雪,一颗心饱受摧残。
23岁的年纪,在她遭遇某些人的折磨或伤害时,没有人帮她。
然而她不想就此倒下,或者向某些人低头。
她想到了自己妈妈。
那位离她而过着简单舒适的生活,或许已经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嫁给过一关之长。
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
23岁的女人手脚冰凉,十根手指却紧紧攥起,指尖全部泛白。
她突然开始憎恶这个世界,憎恶她父亲,憎恶她母亲。
身后车大灯将她整个人打亮,光线和那个男人一样猖狂无度。
敏娜咬紧牙关,攀爬进路边绿化带,拾起被雪覆盖的一块石头,猛地转身朝车冲去!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洪兆南双臂抱头身体往后仰,躲开纷纷碎裂的玻璃渣。
挡风玻璃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那块顽强的石头掉在他的脚边。
“滚!滚开!离我远点!!滚远一点儿!!滚!!”
狂风暴雪肆虐,邹敏娜发疯般的声音隐隐有些变形,哭声却异常凄厉。
洪兆南亲眼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倔强的往前大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