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你可知罪!?”县令一声喝道。
君芜抬头,问仔细:“何罪?”
县令愣了下,忙道:“当是杀父之罪,你先前自首的不是!”县令抬起胸膛,自以为聪明地,想在雷公面前直接让她认罪俯首,好趁早解决此事。
只是县令直到现在还未认清到,眼前的女子,能被埋了从坟里爬出来,杀父后冷静地善后,刀不手刃火烧整个‘好运赌坊’,逼得邱县最有权力和威信的三个人不得不与她对峙公堂,绝非池中那待人随意宰杀的鱼肉。
君芜突改供词道:“是,我杀了高氏。但他并不是我生父,他是我的,继父。”君芜顿了顿。
此时先前有些不知的百姓,一阵交头窃语,因他们之前都以为君芜弑杀生父,有失天下孝道,丢人性根善。这回……原来如此,莫名地对君芜的同情多了点,而且听她邻里说他那继父是个赌徒,肯定不是个很顾家的丈夫。
君芜有意无意地顿了下,继续:“且他是个灭绝人性的畜生,杀他……”她柔弱的目光,渗透着森冷:“我没有罪。”
一声惊堂木敲响:“大胆!”县令被她盯得背脊一震发冷,虚张声势地大声质问她:“杀人何来无罪?!满口胡言!”
君芜徐徐:“梁律第三十九条,‘欲杀人及盗者,杀之,无罪。”她轻轻一语,大堂一阵安静,转而身后爆发议论。
“肃静!肃静,肃静!”县令猛地拍惊堂木,一连拍了好几下,百姓才渐渐收声。
他不知,她竟还懂大梁律!
她森冷的目光一瞬收掉,浅浅笑意浸润眼眸,微微如春风蕴眼。
县令瞧得大惊咋舌,不知她如何在女鬼和美人之间切换之速!
而君芜虽是个女子,但她生父却是个极为爱读书的人,他死后,君芜将他生前书籍整理,每每思念生父,都在小屋读君氏生前爱看的书。其中,有一本她看得滚瓜烂熟的,便是‘大梁律’。
雷公紧紧地盯住君芜,同样心惊道:她竟懂梁律!?
大梁律在梁国,别说寻常百姓,即使士大夫都不甚清晰,非刑部与史官对其上下熟知不可,她……果真只是一名寻常村姑?
君芜见县令不语,问:“大人难道不审问,我为何言此?”
县令回神,不知觉顺着她的话问道:“啊……你……你为何言此!?”文书转身朝着县令瞠了瞠目,一看县令竟被这女囚牵着鼻子走,赶忙上前暗中掐了一把县令!
“哎呦!”县令低声叫疼,脸色扭曲地瞪了眼文书,但见文书对他使眼色,方醒了醒,定了定心神。
猛地,他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这拍,是为自己压下一口惊。
君芜待他落下堂木,声音不轻不重地答:“在回答大人之前,我想请民女的几位邻里上公堂,问言几句。”
县令:“这……你问什么言?”县令开始对君芜有些正视的警戒,有些懵地疑惑。
君芜牵动嘴角,笑得微妙。
县令头皮一阵酥麻!
转而,她正色:“当日高氏赌输后欠下大笔银两,故将小妹卖与痞人,后夜回买大醉,回来对我小妹和母亲施以拳脚打骂。我从外赶回见小妹即将被他用桌椅打死,情急之下,才与他发生争执,失手错杀了他。”她避重就轻地叙述当日的情境,说着尾音悲切着些颤抖与哽咽:“大人……!当日如此喧哗,邻里亦非聋耳,小妹孤零的无助哭喊,母亲痛心疾首的求助,与高氏丧灭人性的打骂声交织,他们必有听到!请让他们上堂对质,还原事实真相!还民女一个公道!”
她说完,目光猩红,又正气凛然。
这次,身后的哄闹声炸开。
不知为何,好似一直梗在众人胸中疑惑,被她这抑扬顿挫的叙述,找到了答案。
百姓中很多那觉得这么柔弱美妙的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终于得到了解释。于是有人抒声道:“原来如此……”
而大家几乎都未有多质疑,不由点头。
理智的天平选择性地,一时,导向他们眼中此时的‘弱势’。且百姓都有些忘了他们是来看雷府与此女之间的纠葛案审,此时只剩下对高氏先后卖女赌博打虐妇人的鄙夷与唾骂,甚至有些握着拳头骂道:“真该杀!”情势,逐渐往君芜倒向。
县令再次懵了,不知作何反应。
文书过去,掐了他一把,他才惊觉,狠拍堂木!“肃静,肃静!”
怪的是,这回他喊一声百姓就肃静了,县令有些呆懵。
有些瑞瑞不安地,县令看了一眼雷公,见他脸色铁青,眉头蹙锁,打了个寒噤,凉复了些心智。
他想着,此案必须得停一停了!
待他去后堂理一理思绪与雷公商议一番……恩!抬头,县令想说休堂……可,几个百姓从人群中……哄哄然地跑到堂上。
其中一个妇人表情甚为丰富夸张,抖动着眉毛,比手画脚。
上前几步,她朝公堂扑喊疾声道:“大人!我可以作证,君芜的继父是个货真价实的畜生啊!他平日就是个品行低劣之人,深受邻认所避,欺辱打骂妻女更是家常便事!我乃君芜左邻,阿芜平日待人良善温和,品行端礼,与她那受人敬重的生父极像的,断不会贸然杀了高氏!那夜……民妇果真听到他那屋传来君家小女的哭喊救命声与高氏的高声骂喋交杂!只是毕竟人家家事,我等不好插手,故作聋哑……大人,此女千古奇冤,不可判罪啊!”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