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木箱,外表看起来宛如一个普通的衣箱,其实是一个封闭的木笼子,宛若狗屋,一个属于她的狗屋。
一个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封闭的木笼子中的孩子。
一个在木笼中苟且活着的yòu_nǚ。
后来很多次,在那漫长的地狱般的五年里,她无数次想过,还是哭了好,真的,还是哭了好,死,有时候真的比活着要舒服。当时,为什么不哭呢?之后,真是想哭也不能哭了。
那叫做怡安的卑贱宫女,从此将她养在了木笼子里。从落草开始,到五岁。整整五年!
五岁时,她幼小如三岁孩童,因为长久弯身弓腰缩腿,她全身骨节变形,以至于五岁之后,师博拼命让她练武,用高强度的武技重新拉伸锻炼骨骼,她练得那么苦,比寻常人更苦,便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和寻常人站在一样的起跑线上。
……风从哪个世界飘过来,带着灰烬和夜草的气息,那灰是后院灶上烧火的烟气,那夜草是屋子下生着的春草,绿的,丝带一般的长,坠着晶莹的露珠——她没见过,娘蹲在木笼子边低低说给她听,她听着,在脑子里想象着描绘草的样子……
历劫穿越重生,却依旧悲摧。忽然发现,这身子竟然有着高贵的身份光环,似乎桃花朵朵开,奈何厄运不断,诡异连连。本以为这身子的原主是娇弱的公主,其实竟是叱咤赤州七国的强悍之女。为何那么强悍?这身子的前一世居然也是穿越来的,而且驻扎着三个灵魂,三份记忆!苦难铸就强悍!原主的辉煌一去不复返,那么强悍的原主究竟去了哪儿?这一世,她将如何续写风云?桃花朵朵。却只为等待生命里的那一朵永恒不灭的莲么?是他么?还是他呢?
……风从哪个世界飘过来,带着灰烬和夜草的气息,那灰是后院灶上烧火的烟气。那夜草是屋子下生着的春草,绿的。丝带一般的长,坠着晶莹的露珠——她没见过,娘蹲在木笼子边低低说给她听,她听着,在脑子里想象着描绘草的样子……
漫长的黑暗,长达五年。五年里,大多数时候看见的东西,不是油灯的光。便是远处紫色宫灯的一角丝穗的光影,很多记忆在她长久的寂寞里,一遍遍咀嚼里,却依旧一片模糊,她甚至想了很久,也还是不记得,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其实,她应该是知道的,而她现在已经渐渐淡忘了。模糊了……
娘每到夜里,时常会靠在木笼子上,喃喃的和她说一些事。赤州七国,风烨国的现今状况,想到什么说什么,她似乎也怕女儿会被凄惨的关疯,努力找时间和她交流,她说着,只想着灌输给女儿一点属于木笼子外的世界的东西,却不知道,她每说一句。女儿都会回答,一句句说。一句句问,一句句答。只是,都没有声音。
她不能说话,她只能隔着木笼子,用无声的言语,和娘说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话。有些很要紧的话,她觉得必须说必须说,但是每次刚刚发出一个单音节,娘便立即快步走开,留她张着嘴,一脸悲凉的对着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有一次,娘说着说着,突然轻声叹息,低低道:“我的孩子……你才是含玉出生的皇女啊……你才应该是风烨皇族乃至赤州七国最高贵的公主啊……我有时真的不明白天意……为什么……为什么……”她起身,似乎是去床上褥子下翻了翻,翻出个东西,从木笼子底下的缝隙里递过去给她。
她拿在手中,小小的一朵,淡淡玉色,看形状确实像朵莲花,不过她立即在黑暗里讥诮的笑了——八成是个结石吧?
谁见过赤州大陆最高贵的含玉出生的公主,养在木笼子里永生不能见人,一天才吃一两个冷馒头吗?这见鬼的莲花,不过是个森凉的讽刺罢了。
她曾经在某个被蚊子叮咬无数次而失眠的夏天,无意中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自己右脚掌心处也有一个比这更小巧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状若莲花的淡粉色的肉痣。
莲花!呵呵!莲花!
她一甩手,将那莲花扔了出去,娘惊慌的接着,连连顿足怪她不懂事,又小心翼翼的藏回去,靠在木笼子上有点神往的道:“……也许有一天,能用这个证明你的身份……”
身份?身份是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东西,她不需要公主的地位,如果能用这朵莲花换来自由,她会立即跪下来对那朵莲花磕头!
何止是自由?何止是黑暗?何止是饥饿?何止是永远不能伸直,永远不能接触阳光的苦痛生活?还有她不能说不能抗拒的,这世上最残忍最痛苦最难以忍受却又****必须默默忍受的侮辱的酷刑!
圣洁的莲花!污浊的手!
她打心底里憎恶那见鬼的祥瑞,从此便忘了干净。
……她蹲在那个飘着恶心难闻的味道的狭小世界里,玩着手指里的木屑,她抠木屑都抠得小心翼翼的,有次不小心声音大了点,偏巧娘屋子里有人,那女子狐疑的过来看,娘扑过来挡住木笼子,声音发抖的说是老鼠,她从木笼子底部的缝里看见,地面慢慢****了一块,那位置,是娘的裙子底下。
从此,她连抠木屑都抠得十分艺术,用口水慢慢沾湿,一点一点的挖,挖下来捏成团,想象那是鸡腿,鸡腿哦……素妃对宫女十分苛刻,她们的食物也就勉强果腹,一有错误还经常饿饭,所以时间长了,她能根据递进来馒头的数量,推测今日素妃的心情,两个馒头:正常。一个馒头:心情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