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匆匆来去,四邻不觉,只有裴大郎果然留了下来,唐远果然入住了前院,也不知许宁还是裴瑄和他说了什么,俨然一副护卫的姿态,十分骄傲认真,日日晚上睡前都要检查一遍火烛锁墙,才枕着□□入睡。
裴瑄不知去哪里弄了个木哨给宝如挂着,只说有急事便吹,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宝如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亏得他们这么一弄,她确实感觉到安全妥帖许多,夜里也睡得更安稳了。
京城连日大雪,她既挂念匆匆赶路的许宁,又思念着家里的爹娘,家里的九九消寒图一瓣一瓣的染上,又教呀呀学语的淼淼读九九歌,淼淼学语甚快,很快便已会朗朗上口的念“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看杨柳……”
接近过年的时候,宫里传来了好消息,安贵妃诞下大公主,官家大喜,直接给了大公主“荣华”的封号,又赏赐了安家不少东西。
宝如得知是个公主,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一是能平安生产倒好,二是安贵妃生个女儿,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倒都是安了不少人的心,贵妃深受荣**,根基浅薄,又与皇后前后脚怀着龙嗣,本就万众瞩目,如今是个女儿,再下一胎不知何时,皇长子地位稳固许多,而安贵妃本就不是个争先要强的,也算是得了安宁了。
过年后朝中例行放假,京里越发热闹得沸反朝天,日日都能听到鞭炮声,宝如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起来,待到十五上元节,满京城的放灯,君民同乐,这在京城是一年盛世,满京城的人这**无有不看灯的。宝如在家窝了一冬,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便要临产,想到淼淼也都能走路了,正是最贪新鲜的时候,哪有不想看灯的,想来想去还是提前在庆丰楼重金订了一间临窗的包间,方便看灯,正好亲近的秦娘子、唐远两兄弟都一同邀上了,裴瑄自不必说,是要护送她们一路前往的。
到了上元这日,酉时未到,裴瑄便已到了门外带了马车来接宝如,防着入夜后路上人多不好行走,宝如毕竟身怀六甲,挤不得,唯有提前出行。宝如便已替淼淼打扮停当,带着唐定、银娘小荷上了车,出门看到裴瑄今日打扮十分醒目,他披了件玄色貂裘,帽侧却簪了支鲜红绒花,随着风中飘摇的帽带,无端便在凛冽中多了一份**倜傥,她点头含笑:“这一打扮停当越发吸引小娘子们看了,裴郎今夜可有约?
裴瑄笑道:“许夫人莫要打趣,临出门秦娘子非要扯着我道大好节日莫要穿得太寒碜,她先去看几个老姐妹就过去,让我们先过去了。”
宝如点头又问裴瑄:“唐远呢?也不管他弟弟了?午时我困歇了一会儿,起来就没见着他了。”
裴瑄道:“他说怕庆丰楼被权贵抢了包间,提前先去占位子稳妥些。”
宝如失笑:“这京里如今哪有权贵敢仗势欺人呢。”
裴瑄点头:“这京里掉个砖头都能砸到三品官儿呢,不得不防,有个半大孩子在,遇到耍赖的他也能耍耍赖,遇到讲理的也不好意思和个半打孩子争位子,正合适。”
宝如笑得不行:“如此惫懒,竟像是积年的市井油子。”
裴瑄正经点头:“夫人锐眼如炬一语中的,可不就是积年的老江湖了。这京里呆了几年,每年为了看灯抢包间抢位子的事情可也见了不少,许大人将你托付给我们,那可决不能出纰漏的。”
宝如笑着登车,一路车辚辚而行,京城原是天下第一等繁华所在,路上人流已渐渐稠密起来,走上大街,处处都已扎上了灯楼彩棚,天尚未黑,却都已能看出雏形来,陈设的都是百戏及古玩人物景致,处处显出富丽升平来,最热闹的街道自然是大相国寺一代,今日那里正设醮坛,架起了高高的鳌山,香火好不旺盛,街头巷陌笑声不断,宝如她们一路行去,淼淼和唐定都喜悦起来,唐定一直指着外头的鳌山问这问那,淼淼则也学舌说话,两人倒像似在对话一般,煞是有趣。
因着路上人渐渐多起来,车子只能缓缓行走,一时却忽然听到前头有惊呼声马嘶声,宝如惊讶探头去看,裴瑄转头止住了马车道:“你们不要下车,前头似乎有事,我去看看。”说完一夹马肚子,急速向前奔去。
宝如抱着淼淼看着前头喧哗声越来越大声,心下有些不安起来,毕竟在她记忆里,有着一个并不美好的上元夜,虽然时间过去了两年,她却依然有着浓重的阴影,渐渐前头又传来了惊呼声,仿佛数十人一起叫喊的声音,然后又静了下来,只听到一个孩童大哭的声音,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还是将淼淼交给银娘,嘱咐她看好淼淼和唐定,自带着小荷下了车往前头街道走去。
前边聚集了一圈人,宝如带着小荷走过去,远远便看到裴瑄站在一辆马车座位上,一手持刀,垂头而立,那雪花长刀垂下,有血滴自刀剑滑落,空气中有着血腥味,宝如心里抽紧,小荷连忙在前头开路,却惊叫一声低声转头道:“娘子别看!”
宝如却已看到地上横着一具马尸,却是无头,马头飞在一边,断口平滑,显然是被一刀斩下,天气寒冷,很快便被冻住,并无多少血液飞溅,只是前头却有一穿着斗篷的年轻女子抱着个女童,女童正放声大哭,那年轻女子将斗篷解下,将风帽替女童戴上,显然是不想让她看到那血腥场面,裴瑄在车上居高临下道:“那小娘子将你家孩子带走吧,莫要吓到孩子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