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强撑着病体送赵元晋,又是一顿嚎哭,寒风一吹,当场晕了过去,连着灌了几天汤药不见一点起色,面色青白,像是魂儿跟着赵元晋走了似的。赵妈妈看得焦急,让乖巧懂事的赵文雪搁床头守着,一遍遍地劝慰开解,才使得叶氏有丝丝好转。
这天天儿一早,赵妈妈先去了趟杂事房领韶年苑的用度份额,杂事房的管事瞧着人来,推了一包出来,赵妈妈拿过,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第二包,微愣了下,当下有些不满地皱了眉,“黄管事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不都在了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闻言掀了掀眼皮,瞥了赵妈妈一眼,语气凉凉道。
赵妈妈瞧着他这一态度,心里有些底,无非是势利眼的东西,晓得前些时日发生的,不想给她好处费了,只是她来打秋风惯了,不甘心空手回去,遂贴了几分笑意道,“黄管事是贵人多忘事罢,半月前同婆子打听的事儿有信儿了,过阵儿带你那小侄女来瞧瞧,要是夫人满意就收了。”
“多谢赵妈妈好意,不过我怕成了那第二个赵生,我那小侄女另外给找了活计,就不劳赵妈妈操心了。”黄管事咧了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道,对这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老婆子早就不满,落井下石起来自然特别痛快。
“你……”赵妈妈一听他提及赵生,就跟戳了痛脚似的龇牙裂目瞪着人,却也拿人没办法,半晌鼻腔里哼了重声儿,拎着份额临到门口低骂了句势利眼的东西,气呼呼走了。
人刚踏进韶年苑,就看着丫鬟暮春急急跑过来,当下就训斥了声,“慌慌张张,走路都没个规矩的。”
暮春奉了李管事的命来找人的,本想提个醒儿,挨了骂就不愿多说了,闷着声音只说李管事请妈妈过去趟。
赵妈妈闻言心里莫名打了个突,想不出能有什么事儿,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暮春,自个儿则朝着下人院儿去了。有些地位的婆子住的自然比丫鬟小厮的要好些,临近垂花门的小偏院儿,格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甫一走近,就瞧着外头围了不少人探头探脑的,赵妈妈拧着眉头上前,有人眼尖瞧见,让了条路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地看好戏神色。
“你个挨千刀的臭婆娘,你还我生儿啊!”正在李管事跟前的妇人陡然冲了出来,一把拽住走进来的赵妈妈跟要拼了命似的一顿摇晃。
赵妈妈被抓了个措手不及,眼冒金星,听着熟悉声儿半晌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被你蒙在鼓里,生儿孝顺,隔几月就回来看我们,这月到了日子还没见着人我就觉着不对劲,你让人带话说是受了四老爷赏识带着去了外地,什么时候回来不定,好啊,赵生被发配去汴州充了军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啊,那可是赵家单传一脉,你怎么那么狠心啊!”农妇眼眶通红,手指一下一下狠力地戳着赵妈妈的肩胛骨骂,要不是后来又有人来知会一声,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恶毒婆娘竟敢这么瞒骗她!
“我这不是怕你们知道伤心……”赵妈妈亦是变了脸色,没想到这俩夫妻会上京找上门来,瞥了一眼旁边李管事沉沉的眸子,不晓得来之前还说道了什么。
“伤心?!我生儿分明是替你背了黑锅,孩子我托你照顾,你也没少拿我们家东西,可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生儿没主意,都是照你说的做,这回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也是你出的主意,为什么要让生儿去充军!”农妇紧紧揪着赵妈妈的领子不肯松手,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本来在乡下就是撒泼耍混的能手,对上懒着干活儿的赵妈妈,那是分分钟撕烂的节奏。
赵妈妈听着她的闹声儿脑瓜子一阵一阵的抽疼,这个赵生自己也是看好,本家的孩子有出息,多少也是顾着的,要保也保了,可实在是没办法,老爷老夫人的铁了心,她要多嘴连自个儿都搭进去,于是也硬了嘴道,“什么都是我的主意,你可莫要含血喷人,明明是他自个儿做的事,可别什么都赖我头上!”
在一旁闷蹲着的粗汉子猛站起来走到赵妈妈面前,撩起手就扇了过去,气得声音颤着道,“是,赵生贴着你的面儿进了国公府做事,咱家承了你的情,这些年的什么好的上赶着送,为的也是生儿好,你现在弄得他去了汴州,那地方是人待的么,回不回得来还难说,你这是断了我们赵家的命根子!”
赵妈妈被扇得耳朵嗡嗡作响,里头牙齿有松动的痕迹,吮了吮嘴角,呸地吐出一口血水,登时红了眼,作势要跟那男的拼命。“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来了,赵老三你还是不是男人!”
农妇自然也不肯歇,一把掳住赵妈妈,手头用劲地对掐着,嘴里还念着让你打我男人,一时场面陷入了混乱。李管事瞧得头疼,最后还是叫来了护院把人拉开,赵妈妈身上穿着的袄子被挠掉了扣子,脸上也叫指甲刮出了几道血痕,向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散着,活像个疯婆子似的,好不狼狈,一对二的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反倒是农妇本来就是乡下出身,不顾面儿往地上一坐,愣是要定国公府给个说法,还她儿子,连哭带骂的又折腾开了。
赵妈妈冷眼瞧着,心道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么个闹法等下就会被赶出府去,拿袖子揩了嘴角血迹,露了一丝冷笑。
只这笑意叫地上赖着的赵生娘瞧见,立马跳了起来,又要去打赵妈妈,护院还在,自然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