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通歌功颂德后,赵申乔略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周围群臣心中暗暗骂了句老狐狸,满臣们更是心道,就这份拍马屁的本事,汉臣真是强他们太多了。偷眼看龙椅上康熙的表情,见皇上似乎面有得色,群臣更是心中暗道,若是今日赵申乔能够言之有物,日后的大好前程,是跑不了了。
此时听赵申乔复又说道:“万象居行商贾事,蛊惑民间,那田家村人虽系诬告,但其中买卖田骨之事却是事实。我朝赫赫盛世,民间正有桃源之相,却因有万象居此等所在,利诱民心,使耕者为谋取一时之利抛售田骨,可谓其害之一也。更甚者,平民沦为佃户还是沦为流民皆被万象居掌握其中,如此行事,已不仅仅是与民争利,更是拿捏平民性命的大害。皇上圣明,此等恶事,理当禁绝,方能不使其为恶。”
康熙闻言,心中大悦,沉吟地点点头,目光便扫过了胤禩的身上,带着些许不满和严厉。察觉到康熙的视线,胤禩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儿臣有些许困惑想问赵大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熙眸光微沉,看了眼胸有成竹的赵申乔,便点头道:“你问吧。”
胤禩转头看向赵申乔,神色平静地说道:“敢问赵大人,可曾对万象居的一应经营章程有所了解?”
赵申乔闻言一愣,不知这八贝勒葫芦里面的什么药,但他确实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万象居所谓的运营章程,若胡乱应下,怕是要掉下陷阱,倒不如老实作答,且看八贝勒要如何化解他刚刚那番话里对万象居的指责。
因此赵申乔便老实地摇头说道:“未曾。”
胤禩便道:“我倒是对万象居了解颇多,据我所知,万象居的一应粮米、瓜果、时蔬乃是山珍海味,都是采买自民间。便以蔬果为例,负责此项的管事会与村人直接拟定章程,言明将会以何种几个收购多少蔬果,列项极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更是将许多秘而不宣的耕种技巧广授民间,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使村人租赁农具、协助村人打井。
如此一来,风调雨顺之年,村人多收获富足,便是遇上了年景不好的时候,村人也可保衣食无忧,正是与民有利之善举。而赵大人所说,变平民与佃户或流民尽在万象居掌握,这话我并不赞同。万象居与这许多村镇合作,除却田家村,并未买下任何一块土地。
而那田家村人,是因为初次与万象居合作,心有疑虑,为了打消这种疑虑,万象居才买下田家村田骨,契约上清楚明了,若村人想要赎买,只需退回当初买卖的银钱便可,更不是死契。赵大人的话,毫无证据,却以最险恶之心做出揣测,也太偏颇了些,我并不信服。”
胤禩声音清朗,言之凿凿,话音落下后,整个大殿上便又是一阵沉默。他环顾左右,复而看向了老四,挑眉问道:“敢问四哥,直隶一省,十年间,钱粮丁税亏空可有什么变化?”
胤禩这一发问,便打断了雍郡王的沉思。和赵申乔不同,赵申乔对于顺天府的裁决并不关心,左右,只是要借着这件事将万象居拽到台前来弹劾罢了,私心中,赵申乔更愿意看到万象居多挣扎一段时候,若是轻易便倒下,岂能从中展现他的才能?而雍郡王却是真心同情田家村人,憎恶万象居的种种奢靡,刚刚得知那田村人所谓的喊冤实则是诬告,着实狠狠地冲击了一番他的认知,让他的思绪都有些纷乱。
眼下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了赵申乔与胤禩的唇枪舌战,见胤禩将话头引到了他身上,他先是一愣,仔细一想胤禩的意思,却是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这次被调进了户部,因有了之前在刑部的经验,他并未草率的便介入户部的事物,而是依旧先从笔帖式那边逐步了解户部的章程、查看户部历年卷宗。
户部历年卷宗不知繁几,只这段时间,他自然不可能全部翻过。但江南和直隶两省,一个是朝廷的钱粮丁税大省,一个是京城脚下的近省,自然比其他地方要重要,他便先将这两省的卷宗看了不少,胤禩提及近十年间的亏空变化,正是从那万象居经营开始,直隶省内的亏空便开始逐年减少,时至去年,直隶省内更是再无一例亏空,钱粮丁税尽皆缴纳齐毕。
赵申乔神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雍郡王张了张嘴,他从前并未将这件事同万象居联系起来,此时叫胤禩这么一说,点连成线,从前未及深想的东西蓦地在脑海里清晰起来,简直是对他的二次冲击,直叫他讷讷不能言。
然而老四不开口,不代表别人不开口。太子一向是力挺万象居一派的,且又对户部的事情有所参详,闻言便替老四开口将实情全都道了出来。
胤禩听罢对太子一笑,再看了眼老四纠结不已的神色后,便转过身对康熙说道:“皇阿玛,从前朝廷屡屡减免民间赋税,自是给民间节流,然而亏空一事却是年复一年,可见收效并不显著。万象居的行事,却是给民间行开源之举,赵大人的揣测毫无证据,然而户部的卷宗却真真的在那儿,百姓不仅能够如数缴纳税款,更能家有余粮,这样的事,又怎么会被赵大人说成是与民争利?”
胤禩这番话说完,乾清宫的气氛便越发凝滞了起来,群臣尽皆愕然,便是□□府极深的李光地,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