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出纰漏,杜铭川给这第二窑的准备时间比第一窑多了整整一个月。
很快又到了烧窑的i子,杜家瓷坊外面再次热闹起来。工人们在杜铭川的指挥下忙碌着,村里的乡亲帮着做些杂活,镇上的老瓷工们也时不时来瞅上一眼。这次杜铭川却没有当众装窑,所有的瓷器已经提前上釉晒干并装入了匣钵。没有人知道这口古老的龙窑在这个少年的主持下,会烧出什么样的东西,这更增添了人们的期待。
开窑那天,金学农正要往杜家瓷坊赶的时候,被金龙拦住了。金龙说:“爸,你去那儿干什么?多掉身份?”金学农差点给儿子一个大嘴巴,怒道:“你懂个屁!杜青松的龟儿子有两把刷子,我得去看看。”
金龙不屑地说:“有个屁刷子!爸,你放心好了,他这回绝对烧不出什么好东西,你就瞧好吧。”金学农发现儿子话里有话,就把夹在腋窝的公文包放下,坐回到屋里的沙发上,点上一根烟,逼问金龙怎么回事。金龙起初不愿说,但被父亲问得紧了,就只好实话实说,把指使孙娜往釉水里添加杂质的事情说了出来。金学农听完陷入了沉思,从某方面来讲,他很乐意儿子的计谋得逞,这正是他想要的。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很有些小聪明,却没有什么大智慧,和杜家娃娃比起来明显差了一截,这件事如果被发现并捅了出来,对金家在镇上的名声是很有影响的。哥哥金振堂当着七星镇的镇长,自己又开着镇上最大的瓷器厂,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有多少双发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金学农摁灭了烟头,揉了揉太阳穴,对金龙说:“好吧,我不去了,你也别去。这段时间除了读书,你最好什么事情都别管,别到人家面前人五人六地装模作样。一会儿,让虎子去看看。记住,如果被揭发了,打死也不要承认。”
金家父子没有出现,让孙天寿颇感意外。坐在杜家瓷坊的八仙桌前,孙建业看看左右无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对孙天寿说:“叔,你看看。”孙天寿有些疑惑地看着空塑料袋,但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一向稳重,决不会和他开玩笑,便拾到手里仔细端详起来。塑料袋里有些残存的粉末,他用指甲盖剔了一些,放到鼻尖闻了闻,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搓捻着,问道:“这不是釉料吧?很杂啊,好像还有铅镉粉。”
“不错。”孙建业便把在杜家瓷坊见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以我的估计,这一窑烧出来,应该会出现大量的缩釉和铁质,瓷器表面颜se会泛绿,可以说这一窑算是毁了。”
孙天寿把脸一板,责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处理,也不告诉铭川?”
孙建业笑笑,说:“叔叔你让我到杜家瓷坊帮忙,不就是为了这口龙窑和杜家的手艺吗?这几个月我仔细观察了杜铭川制瓷的过程,杜青松这个人果然不简单,他留下的很多方法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我们的仿古瓷制作大有助益。虽然我还没完全掌握,但从铭川这娃娃身上也不能学到更多了。孙娜那小妮子做的事,必是受到金学农的指使,我们只要把这事捅出来,金家就再不好意思和我们夺龙窑。手艺学成了,加上有了这口龙窑……”
“糊涂!”孙建业的话还没说完,孙天寿就站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连嗓音都颤抖起来,“建业你真是糊涂啊!我叫你帮铭川,不是为了什么手艺,更不是想要这口窑,而是看好杜铭川这个人。你这么做,是把一个孩子给毁了,弄不好,要连累整个孙家啊。”
孙建业从没见过温和儒雅的叔叔发这么大的火,被骂得愣住了。孙天寿深吸了一口气,说:“铭川这孩子前途无量,这口龙窑是他爹的葬身之所,谁要夺他家的龙窑,就等于结下了世仇。你只顾眼前利益,却将孙家陷于不义啊!你再想想看,孙娜可也算咱们本家,她做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看见?现在连证物都在你手上,你还想事后揭发,简直愚蠢至极。如果金学农反咬一口,任谁都不会相信你与此事无关。”
孙建业起初还不服气,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冷汗,急道:“是我欠思量了,我这就去告诉铭川。”远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嘈杂喧嚣的声音,孙建业低着头说:“开窑了,结束了。”他为自己的过失深深地自责起来。
孙天寿长叹一声,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说与不说都一个样了。你不揭发金学农,想来他也不会将这事抖出来。让铭川这孩子吃点苦头也好,早点知道人心险恶的道理。就算他这窑能烧成,只怕也改变不了龙窑易主的命运。金学农最近一直在市里活动,我估摸着很快就会有人下来考察。这几天我去了趟省里,只希望能尽最后一点力。”
就在这时,一个小伙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对孙家叔侄喊道:“天寿叔,建业哥,你们咋还在这儿呢?开窑了,铭川那娃烧出来好东西啦!”
“什么!”孙天寿和孙建业同时一惊,急忙起身冲出屋外,朝龙窑所在的山坡疾步走去。
杜铭川站在窑头,看着工人们满头大汗地将一车车匣钵从窑口推出来,心情激荡起伏。第一只匣钵打开的时候,里面的青瓷梅瓶表面布满了黑点,釉面泛绿,还有大块大块的缩釉,引来人们一阵叹息。随后的几车也是如此,没有一个瓶子能够幸免。
“娃娃就是娃娃,上回是运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