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低头看着未央忙碌的手,轻声问:“听说今日你和母后起了争执?”
未央手指停住,旋即又接着先前的动作,一个个解开前襟的袢子,说道:“妾身正在犯愁该怎样去认个错才好。惹得太后不高兴,是妾身的罪过。”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一阵揪心的疼,原来君王恩爱易逝指的便是这般,以前他从不会一来便问及这些。
宇文邕看着未央愈发成熟的模样,像极了李妃,却远比李妃更出色,仿若九天之上的玄女落下来凡尘被他无意撞见般。宇文邕情不自禁拉起未央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道:“子童——”
这样熟悉而亲昵的称呼,叫人一不留意,以为还身在往日,椒房盛宠,欢颜密爱。未央暗叹口气,只是转身背对着他,极轻声道:“圣上很久没来昭阳殿了。”
像是触动到了谁的心房,落地无声。
良久,宇文邕悠长叹息道:“是我不好。”
刻意说的话竟换来这样的回答,未央喉咙口有些哽咽,鼻翼微动似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哭音连自己也难压抑。刹那的恍惚,以为是不是该就在此刻,也许便是此刻,乘着这个机会可以复合与他的关系重获独宠,然而只是一个愣神罢了,纵然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但她的心,却再回不去从前了。
未央沉默片刻,强压住心中反复的滋味,仍勉强保持淡淡的笑:“是妾身不好,圣上请责罚妾身吧。”
都是不好,所说的却并非同一件事。
宇文邕硬生生把她身子扳过来,皱眉道:“太后想什么不必我多言,你又何必计较?”
未央咬着下唇,坚定的道:“无论如何,总是妾身的不是,圣上不罚妾身,妾身难安。”
“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此事分明是权宜君蓄意挑拨,你难道会不知道么?太后生气就让她生气吧,待气消了便是。”宇文邕见她有些生气也跟着温怒起来,拉过她的手不放。
未央不意见他如此回护,脱口道:“圣上即然知道是权宜君故意陷害,那不如责罚她好了。”
宇文邕微一错愕,低声道:“千金郡公对朕还有用。”
未央早猜到他会这样解释,但心里仍然有些失落,她定定的看着他,咬牙道:“太后对圣上也有用。”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闪,闭口不语,已知未央必是从太后那里看出了什么才会如此坚持。
未央暗叹,在权力面前,谁都不重要,美色?柔荑?那算什么!宫里处处都是算计,未央也不再如当初般处处忍让,她也在算计他,也要从他那里算计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安稳。她把手抽回来,沉默许久,轻轻说道:“圣上明日就晓谕阖宫,让妾身带罪跪席,再减了月俸削减衣饰吧。”
这并不算过重的惩罚,但对于昭仪身份的未央而言,削减衣饰,便是只能着青布麻衣,虽然昭仪未去,然而衣饰才是真正的身份象征。
宇文邕愣了一愣,欲言又止,最后点头道:“好。”
这一夜宇文邕不曾离去,他的鼻息沉重,未央也似被重物挂住了呼吸,只有更漏声寂静之中沙沙作响。
春风一度,云雨巫山。未央知道,从今夜起,她不会再成为专宠,因为她终究不是赵飞燕,不能做到用女人特有的柔情蜜意和妖媚入骨挽住男人的心,也不能和自己的心去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