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会心一笑。李希宗等人见此,虽不知亦猜不远,李希宗咳嗽两声,确认道:“阿央。你如果想要回齐国去见阿姿,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未央收回看向宇文宪的目光,略略一想,道:“那就拜托祖父安排了。”
李希宗正要再言,落尘带着一阵风,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她陡然见到这么多人在时,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一时间堂内静得出奇,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她。未央和宇文宪最了解落尘,见她如此。心中均是隐隐不安。未央首先反应过来,凝重道:“怎么了?”
落尘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从袖子里把信纸递遽变,非快的接过来拆开一看,竟踉跄后退。未央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着实吃了一惊,忙问道:“五哥?”
如雪的薄纸自宇文宪手中滑落。她低头只看到六个字——达真太妃薨逝。
像有人把心挖出来那样的苦痛,未央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刹那昔日的悉心教导,历历在眼前。她这才知道,达真太妃于她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五哥!”未央惊见宇文宪颓然步出屋子,惶急叫道:“你去哪儿?”
宇文宪充耳不闻。缓慢的走出去。未央追上去,却听见宇文宪冷冷的道:“不要来!”她从未听过宇文宪这样冷漠严厉的和自己说过话,竟愣在了当地。一股悲痛蔓延开来,感到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落尘连忙扶住她道:“未央,等他静一静。”
她终究是欠了宇文宪,而且永远也还不起。若非因为她,宇文宪就不会放弃争夺江山。就不会枉费达真太妃二十年的心血,就不会让宇文邕想要对他处之而后快。达真太妃就不会死。
达真太妃隐忍二十年,换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的亲生儿子,不能回去给她送行!
未央悔恨交集,寝食难安,数日,都不敢去见宇文宪。直到落尘说他已经在土城外的山丘上呆了好几日不肯回来,她才抑住悲痛,起身去寻。
土城外一处山丘,宇文宪背着身子站在最高处,天空中乌云压得格外低,他孤独地站在那灰色的苍穹之下,单衣萧索,一身的清冷。
冷风推着云层缓缓移动,几丝残花卷过,零星仍见点点雨丝。
宇文宪听到了未央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毫无色泽的天穹,眼中是一脉深不见底冰封的孤寂。
“五哥。”
风微过,凉意透骨,未央听到宇文宪用一种缓慢而苍凉的声音说道:“我是一个没有用的儿子,我对不起我的母妃。近者去,亲者离,连你也要走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未央心头似是被一把尖利的匕首抵住,泛起隐痛刺骨。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宇文宪的手,用力将他整个人扳过来面对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恨我吧,你恨我,我心里……才会好过。”
宇文宪悲伤难明的看着她,却摇头道:“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若不是我犹豫不决,母妃就不会离开我,你也不会离开我。”他突然地就将未央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暗哑:“未央,不要走!”
未央惊动万分,只觉得他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她微微挣开他的手臂,抬头看去,他削瘦的面容之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消沉,那眼中的阴霾如轻云遮蔽了星空,令天地都失去了颜色,更如夹着冰凌的潮水,沿着她的血液散布,将心头的隐痛一丝丝牵扯。
她几乎是焦虑地在他眼中寻找往日的神采,他只是低头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去,清寂的目光使原本柔和的轮廓平添了几分坚冷,叫人不由得害怕。
未央咬住下唇,伸出手来,握紧了他的手,近乎尖锐地一扬眉:“五哥!达真太妃一定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