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玉泉道:“林公子此言差矣,我等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盐,可一直都卖着的,只是盐署的定价实在太高,我们运输、人手、店面都要花钱,便是不挣银子白白转手一把,百姓们也都嫌太贵,买的人寥寥无几,眼看就要血本无归,我们还不知道去哪儿哭呢……”
话未说完,林楠一拳轻轻砸在桌上,颇为无奈的起身,对王会长轻飘飘道:“多谢款待,今儿的鱼做的不错,回头多替我打赏几两银子。”
转身就走。
王会长忙起身拦住,赔笑道:“林公子,您先坐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林楠无可无不可的笑笑:“好啊,给这顿饭面子。”
坐回椅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转向欧玉泉,漫不经心道:“这么跟你说吧,这种虚头巴脑打哈哈的话呢,本官也常和人说,但是虚伪客套也要分对象——你呢,还没那个资格让本官和你打哈哈,所以……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别浪费本官的时间。”
微微一挑眉,道:“这里不是刑部,也没有刑名师爷拿着笔在录口供……所以不妨将遮羞布扯开了再说话。”
林楠的话委实太不客气,欧玉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末了才勉强开口道:“既然林大人快人快语,鄙人也就不掖着藏着……我等盐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林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一条活路,”林楠重复了一遍,点头,再点头,从面前随手捞了一个依旧九分满的盘子,掂了掂,漫不经心道:“一条活路是吧?好啊!爷我给你一条活路!这顿饭,我请了!这一顿饭钱,也够你吃饱穿暖舒舒服服活到八十岁了吧?这条活路,如何?”
见欧玉泉一时说不出话来,林楠将盘子猛地扔在桌子中心,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汤水瓷片溅的到处都是,林楠伴着这一声巨响冷喝道:“你们最好给我弄清楚,什么是活路,什么是贪得无厌!”
他虽然一直说话很不客气,但语气却懒散平和,是以这突然一发作,便让周围的人心脏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半天都落不回去。
林楠冷冷看向欧玉泉,道:“本官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少在爷面前来这套当了□□还想立牌坊的勾当!”
颜逸低头,他终于明白他家先生为什么要换一声装束过来了——若是依旧一副翩然如仙的模样儿,还怎么干出这种吃完了饭一抹嘴就砸场子的事儿来?
欧玉泉的脸色难看的很,从林楠进门到现在,他和王会长几度开口都被堵了回来,尤其是他自己,一连两度被斥,脸被人踩到脚底下不说,连早就打好的腹稿,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明这位才是大昌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堂堂的翰林院编纂,却偏偏让他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憋屈感觉。
但是话,始终都是要说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好,既然如此,鄙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只有两个要求,第一,盐署的盐价太高,如果不降,我们倒没什么,但是老百姓买到的盐是什么价,我们可就不敢保证了。第二,林公子想必您也看见了,食盐若是自由买卖,实在弊端甚多,我等盐商向来为朝廷饰到大昌各地,从未出过乱子,也愿意为朝廷继续排忧解难……”
林楠点头,漠然道:“明白了,也就是说,盐价要降,而且只能卖给你们,对吧?”
林楠的表情让欧玉泉有种危险的感觉,但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道:“不错……啊!”
话未说完就化成一声惨叫,欧玉泉白净的脸上出现一道狰狞的鞭痕,从右眼角一直蔓延到左颊,正慢慢渗出血珠。
林楠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上的马鞭,嗤笑道:“不过是米缸里养的几只老鼠,居然就把自己当了主人了!”
用鞭稍戳戳欧玉泉的胸口,下巴微抬,轻飘飘道:“爷给你吃,你就吃,爷不给你吃,你就饿着,就这么简单!否则,爷会让你们将以前吃下去的,一粒不少的再吐回来!”
欧玉泉颤着手,虚虚捂着脸上的伤口,气的声音发抖:“你,你会后悔的……”
林楠不再理他,慢腾腾将马鞭插回腰上,转向其他人,道:“是不是觉得本官的底气实在太足了点儿?也好,本官也不喜欢掖着藏着,看在这顿饭的份上,就让你们看看本官的底气从哪儿来!”
起身出门。
……
因林如海调任突然,巡盐御史一职就着两江总督兼任,是以巡盐御史的官署已经许久没有最高长官了,此刻才又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林楠。
这里既曾是林如海办公的地方,林楠自然熟悉的很,领了一干人走了片刻,到了一处偏院改建的大库房外停下,微微一点头,林全上前开门,林楠却不进去,向一侧让开,道:“不是想看看我的底气何在吗?请。”
众人狐疑的看了他一阵,王会长第一个走了进去,片刻后门内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颜逸冲进去又冲出来,急急问道:“这些……这些、盐,这些盐……”
林楠以指压唇,嘘了一声,颜逸会意的闭嘴,过了好一阵,剩下的人才陆续回来,脸色个个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