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渊一十六年,荷月;
堰都,冉燮府——
荷院看厢骑楼的后方,是一处水榭,潋滟波塘,红蕖青萍,幽静且罕有人至。
一位缁服女子慌乱地逃进重檐垂花门,刚在雕栏石柱之后藏住身形,就有两名黑衣女子追了过来。
“人呢?别是闯进内院了。”
“你继续追,我回去请示公子。那女子长时间在公子的厢房外徘徊,一见我们扭头就跑,形迹着实可疑。”
两名黑衣女子商量了一番,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缁服女子大气不敢喘一声,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一抬眸竟惊见前方站了一位红衣缎衫的男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什么人?”女子的面色泛白,她的武学修为稀松平常,甚至不及左相府普通的侍卫,方才她一直专注于柱后的动静,却始终未察觉有人靠近,由此可见,来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绝不是她能力敌硬拼的角色——思及此,她微微弯曲右肘,暗暗催动手背皮下的突起。
“五姑娘。”男子出声唤道,他的表情柔和,嘴角自然上扬,仿佛没有发现女子的敌意。
女子怔住,稍加迟疑,道:“你……您是墨台公子?!”
“将近五年未见,难为五姑娘还记得烨然。”墨台烨然徐徐走向女子,此刻的他,看上去是温良无害的。
“墨台公子,别来无恙?”见是故人,女子不由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在下不知公子在此,未能早早过去向您问安,还请公子莫怪。”
“五姑娘太客气了。方才在看厢内望见姑娘,我还道是一时看错眼呢!姑娘可是专程从琲州赶来堰都参加冉燮左相的‘菡萏会’?”墨台烨然没有直接走到女子身畔,而是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公子有所不知,今次,我是跟随大姐她们一同北上来堰都的。由于山庄内发生了……一些事,琲州境内已无我们姐妹四人的容身之地。”女子言辞闪烁,显然有所避讳。
女子口中的“山庄”,即是历经数代盛名不坠的天下第一庄“晓风山庄”,姜姓庄主德高望重,功夫深不可测,是江湖正道中人所仰望的表率,她亲自抚养七名孤女的美谈,至今仍被众人津津乐道。
然而,这个江湖中最具正义的象征,背后却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千百年来,蛊师承受世人的驱逐与戕戮,被迫生存在阴暗的死角,艰难地传延生息。到了当代,鉴于前朝国师的“巫蛊之祸”,太祖皇帝明文禁止一切巫蛊邪术,违令者以不赦罪之极刑论处,是故,蛊师近乎灭绝——只是近乎啊,至少,“晓风山庄”之内就不乏擅蛊之人。
数月前,墨台烨然就获知“晓风山庄”突生异变的消息,但他无意说破,只是笑道:“五姑娘来‘菡萏会’,想必是钟情冉燮府的公子,意欲拔得头筹,博得佳人青睐。”
“墨台公子说笑了。实不相瞒,我们姐妹四人现受雇于一位大人,她不但给了我们栖身之所,还赋予了我们新的身份,此等知遇之恩,万死难以报矣。今日‘菡萏会’之行,正是那位大人特意安排的。”女子据实以告,但仅是点到即止。
“哦……”墨台烨然沉吟,唇边的笑意更甚:“如此看来,五姑娘的新雇主,必是手眼通天之辈。说来也巧,在我熟识的人当中,就有几位这样的能人。”
“墨台公子,不是我有意掖着藏着,您也知道,我们这行当,讲的就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因而实在不便透露雇主的详情……但是,请公子务必相信,我们要对付的只是冉燮府。”女子咬重“只是”二字,她见识过墨台烨然的手段,深知与他为敌绝不是明智之举。
“五姑娘,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墨台烨然漫不经心地回道。他并非是在刺探,因为根本没必要——朝野内外,有实力与冉燮左相抗衡之辈屈指可数,譬如墨台府,又如恭王府……
“对了,墨台公子,您可知‘生死门’又出了一个药人?”女子突然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
“有这样的事?五姑娘听到什么风声了?”墨台烨然缓缓问道,眼底透着诡谲的神采。
“这消息已在同行间传了年余,约莫半年前,我的大姐还亲自前往‘生死门’一探究竟,却毫无所获……墨台公子素来消息灵通,怎么从未听过?”女子疑道。
“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区区一个‘生死门’,能出一个药人就很了不起了。”墨台烨然淡淡敷衍。
女子重重叹道:“公子所言极是。多少身赋异秉的蛊师穷极一生,都无缘一窥药人全貌。五年前,承蒙公子看得起,让我有机缘亲手饲养药人,我一时鬼迷心窍,明明没有十成的把握,却逞强炼制,最终暴殄天物……我的大姐得知我瞒着她炼废了一个药人,多年来始终对我心存埋怨,令我难以释怀,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有生之年替大姐寻得新的药人。”
“五姑娘的大姐也是蛊师?恕烨然孤陋寡闻,我只知道姑娘你的盛名,当年,之所以选你为我炼蛊,就是听闻你炼蛊的技艺,当世无人能及。”墨台烨然轻讶,他的手中没有太多关于“晓风山庄”的大小姐的情报,一直以为她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从未费心留意过——说起来,传闻中,正是那位行踪诡秘的大小姐杀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姜庄主……
“墨台公子谬赞了。我的大姐幼年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