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
放学,浔云洁刚开门,耳边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急急奔到正在大哭的妹妹面前,“然然别哭了,诶诶别哭了,说,谁欺负你了”
浔可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鼻涕和眼泪混成一片亮晶晶的,“姐姐,爸爸,呜哇啊啊啊”
云洁心中一抖,不会是爸爸出什么事了吧
“然然,然然”面前的妹妹不管怎么连哄带骗,都无法停止大哭的进度。
“浔可然”云洁蓦然一吼,眼泪被吓停,小小的眼睛恐慌地看着她。
“你听说了什么”
“他们、他们说、呜呜、爸爸、枪毙了”梗咽着的鼻涕与眼泪的液体抹了一脸。
“谁说的”浔云洁心中不安的气息在扩散。
幼小的浔可然还没来得及把话说清,客厅的窗玻璃上传来“哐哐”两声,云洁回头一看,又一块小石头正砸上窗台,发出哐当一声,浔可然往她怀里一缩。
“欧欧欧~~~逃~兵逃~兵胆许剥哈逃~兵”
浔云洁猛然打开窗户,不远处站着几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孝,大笑着叫嚷着。
“闭嘴”浔云洁一吼,孩子们立马被吓停了瞎嚷声。“谁胡说八道”
“花头发”
“花辫子”孩子们立马叛变,指着站在前头的忻娘,云洁认得她,花辫子和妹妹浔可然是同班同学,大家都住在军队大院里,她父亲好像是军队的一个文员,母亲是文艺兵,每天早上出门,总给孩子扎两个小辫子,用最花哨的绳儿,所以院子里的孩子都叫她花辫子,难道她真的听说了什么
花辫子看看周围的孝都不吱声了,不服气地叫嚷起来,“我才没有胡说我爹昨天说了,你爹昨儿当逃兵,被枪毙了,找不着了”
“你爹说的”云洁狠狠咽了口气,回头拉住妹妹的手,“然然,别哭有什么好哭的爸爸才不是逃兵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不许哭,抬起头来”
边说着拉起可然的手,向大院另一头走去,“走,我们去问问花辫子的爸爸”
父亲常年带着军队在外驻扎,一年在家的日子比在外还少,浔云洁的年纪尚不明白父亲这个将领在军队究竟是做什么的,更别说还在擦着鼻涕年纪的浔可然,但是姐妹俩常常听到母亲坐在她们的**头,一边缝补着布鞋,一边和她们讲父亲的事情。
“爸爸啊,在边关和叔叔们一起守着我们的土地,没有他们的辛苦,就没有我们现在这么太平的日子”
小小的内心里只有这一个认知,爸爸是为国家在战斗,他不会是逃兵。
比姐姐矮上一个头还多的可然仰头看着姐姐的侧面,然后看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紧的,好像微微有点抖。
姐妹俩的身影正穿过军队大院门前的空地,身后那群疯孩子们蹦跳地跟着,一边走一边笑,“枪毙啦枪毙啦枪毙啦~”
经过大院门口,军车正要进门,浔云洁侧身一定,挡在军车面前。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小丫头干什么呢走开啊”
坐在后座的候师长正在看手里的文件,抬头,只见浔家大丫头牵着妹妹的手,笔直地站在车前。候师长想了想,伸手阻止司机鸣笛,转身下了车。
“候叔叔,你告诉我,我爸爸是死是活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们”
候为民一愣,“什么”
跟在身后的孩子团们看到大人出现,立刻呈鸟兽散状,大多躲在不远处的树丫后看着。
和面前的师长比起来,浔云洁显得弱小的身躯笔直地站立着:“他们都说我爸是逃兵,昨天被枪毙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妈妈,告诉我们”
候为民皱眉,“谁他妈胡说”
听到这句话,浔云洁的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洛书记家的花辫子丫头说的,全院的孩子们都这样说。”
候为民转身对司机道,“去,把洛书记叫来。”
看到军车停在院门口,大院里一些大人也开始聚集围观。
“浔云洁,你觉得你爸会当逃兵吗”
“不会”浔云洁高傲地抬着头,即使面前是个大她几十岁的军官,身旁的浔可然看姐姐坚定的样子,也模仿着抬起头来,哭完还没擦干净的鼻涕顺着在脸上流出一条晶亮色,候师长看着实在想笑,眼前这两个忻娘啊,明明还只是十几岁和十岁的年纪,连握在一起的手都在发抖,却眼神透亮,脖子硬挺着一动不动,有气势。
洛书记不一会就赶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擦着汗解释,“误会啊误会,啊呀师长,这不,昨个儿下午不是通讯设备坏了失去联系嘛我就说浔将军如果退到后方就能联系上,我一点也没说那些啥子逃兵,这不今天上午还和他们的队伍联系过,诶诶死妮子你给我滚过来”洛书记说着一把揪住站在不远的女儿花辫子,狠狠地揪住她的耳朵,花辫子尖锐的哭喊声立马响了起来,“啊哟呀呀呀呀疼疼疼”
“你胡说些什么我有说过逃兵吗我有说过枪毙吗”洛书记不顾旁边候为民难看的脸色,训斥女儿道。
花辫子疼的一边哭一边尖叫,“你说他逃到后方了逃走的兵不是都要枪毙的吗”
“你还胡说看我不抽死你丫”
花辫子躲开父亲的巴掌,立刻就地一滚,哇哇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候为民拦住洛书记说,“注意点教育方式,和孩子要多说话解释,不是多抽她。”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姐妹,“怎样,大浔丫头,满意吗”
浔云洁想了想,把可然带到花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