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医丞点点头,指了指张力,不再说话,显然已经心神俱疲。
陆医令会意,喝道:“来人,把这狂妄小子轰出帐去!念他是初犯,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不识尊卑的举动,一定重重处置!”
两名兵卒应声而入,将张力架了出去。
出了营帐,张力一阵心悸,长叹了口气,向住处走去。
张力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恐怕黄土山上的病人是凶多吉少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夜深人静,议事帐里的会议早已结束。
大营东边,黄昏的灯光被帐篷挡在了外面,帐篷中一片昏暗。
若隐若现中的帐篷中,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一人坐着,另一人垂手立在他身旁。
“李游击那边进行得怎么样?”坐着的人开口问道。
站立的那人应道:“小的只是试探了一番,李游击没有接我的话茬,恐怕心有顾虑……”
坐着的人眉毛拧了起来:“这王八羔子,此前一千两银子收得倒挺痛快,这会怎么怂了?”
站着的人道:“李游击虽然没给准信儿,不过小的说通了陈千总。他现在是副千总,小的许他事成之后把‘副’字拿掉。大人你看……”
坐着的人大喜:“小事一桩,我们在登莱兵备道衙门有人。这武职不比文职,外人看来三五千两才能办的事,咱们的人只消一句话就能成事!”
片刻过后,坐着的人又道:“其他事都不足为虑,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个不起眼的张力,也不知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站着的人一怔:“那个进帐胡扯的小郎中?”
坐着的人点点头:“如果他真的探明了病因,追查起来的话可就麻烦了!你此前行事的首尾收拾干净没有?”
站立之人上前两步,附耳低语一番。两人的声音愈发地低沉起来,到最后根本细不可闻。
……
当天色微明的时候,张力听见大营中一阵喧哗之声,连忙一跟头爬了起来。
同屋的几位郎中也都起了床,大伙匆忙穿好衣服,走出了帐篷。
防疫大营中已经人声鼎沸,大伙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各自熟识的人围在一起高声议论。
张力正欲上前听听他们议论什么,只听见陆医令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郎中稍安勿躁!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宣布!”陆医令一声大喝,郎中们立刻竖起了耳朵。
陆医令干咳了一声,朗声道:“昨日东山疫情爆发,原本医丞大人已经有了安排,不过刚刚收到消息,情况起了变化——”
很多黄县和栖霞县的郎中从黄郎中和顾郎中的口中知道了东山瘟疫爆发的情况,现在听说情况有变,立刻紧张起来。
陆医令接着道:“咱们防疫护卫大军中很多兵士昨夜发了病,疫情扩散非常迅猛!”
这话一落地,众郎中顿时大哗,人人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陆医令微微摇头:“现在咱们在这黄土岗上已经无法保证安全了——穆医丞有令,所有郎中撤回蓬莱县!”
宋医士高呼一声:“蓬莱县城池守卫森严,大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陆医令点点头,对宋医士道:“你安排大伙赶快撤退,不要太乱,不要太乱啊!”话没说完,陆医令便转身离去了。
宋医士脸上一红,大喊道:“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一刻钟以后便往蓬莱县城撤退!”
郎中们一听此言,赶忙跑回帐篷中取了随身携带的物品,然后以县为单位,往蓬莱县城撤去。
穆医丞与陆医令、曾医令同乘在一辆四马拉行的马车之中。这车是济世医社专门配备的,三人坐在车上,开始讨论着眼下的疫情。
陆医令道:“医丞大人,昨夜本来已经布置妥当,由李游击带兵剿灭东山的病人。在下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一大早,李游击来报军营中也爆发了疫情……”
曾医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些兵卒每日都与病人接触,被染上瘟疫也不奇怪。”
穆医丞眯着眼睛,捋须道:“这次瘟疫爆发的迅猛程度大大出人意料,为今之计,也只有退到蓬莱县城了。”
陆医令点点头:“我已派人快马提前通报蓬莱县的王县丞,让他做好准备,妥善安排。”
穆医丞微微颔首,问道:“蓬莱县城中的客舍可够?三县的郎中加起来也有百余人呢!”
陆医令笑道:“医丞大人您忘记啦,蓬莱本县的郎中都有自己的住处啊!单说黄县和栖霞县的那七十多名郎中,县城的驿站便足够容纳了。”
穆医丞道:“唔,也对。这事你安排妥当,咱们济世医社既然征召了两县的郎中们前来医治瘟疫,便要妥善安置,不可让外人挑出不是来。”
曾医令笑道:“咱们济世医社行事,又有何人敢说三道四?”
穆医丞微眯双眼,也不说话,只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窗外,重又拉上了帘子:“进城之后,你们两人安排好郎中住处,我打算开一个群医大会。”
“群医大会?”陆医令和曾医令异口同声惊呼。
“大人万万不可!”陆医令有些焦急,连忙挪动身躯,凑近了几分。
陆医令接着说道:“穆医丞,以咱们济世医社的规矩,若是瘟疫无法控制,可以召开群医大会,召集山东全省的郎中献计献策,达到扑灭瘟疫的目的。”
陆医令话锋一转:“可是一旦召开群医大会,就等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