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一见卢象升拖着病躯前来军议大厅,立刻快步迎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九台先生怎么来了?先生重伤初愈,还需慢慢调理才是!”
卢象升一愣,旋即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顿时眼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张力称呼自己字号,实在是非常的尊称了。先前京西大溃败,首辅温体仁将黑锅甩给了自己,这原本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天雄军最终也全军覆没了。
可是,朝廷居然没有杀自己,而是只“革职,永不叙用”就草草了事--私下里,自己知道,自己能保住性命,那一定是张力走通了关系。
现在,自己已经不是朝廷重臣,而只是一介平民而已,张力竟然称呼自己的字号,这如何让人不感动?……
张力眼见卢象升情绪有些激动,隐隐猜出了他的心思,接着开口道:“九台先生至今日始,是为我团山军参谋,位于高元良齐平!”
哗--众将一片惊异之色,很快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那“参谋”是什么官职大家都不清楚,可是最后一句“位与高元良齐平”,这可就厉害了!
高元良可是团山军中第二号人物,这卢象升先前虽说官职极大,但现在已经削职为民,而且还永不叙用,等于注定是布衣终老了--张大人竟然如此看重他……
卢象升一脸震惊之色,失声道:“张……张大人,这……这如何使得?”
张力微笑着走到卢象升面前,忽然躬身一揖,朗声道:“九台先生受不白之冤……唉,既如此,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以救天下苍生!”
卢象升不是蠢人,苏醒以后的这段时间通过他细致的观察,他也隐隐猜出了张力的心思。原本。这是大逆不道之事,绝对不能为以前的他所接受。
是的,石景山之战以前的卢象升如是。可是从天雄军全军覆没的那一刻起,他对朝廷、对崇祯皇帝已经失望透顶。然而。正如弟弟卢象晋经常说的“生灵何辜”--朝廷无道,百姓又有什么过错呢?
卢象升气血还未恢复,脸色原本有些发白。不过现在渐渐有了些潮红之色,他挣开了搀扶他的卢象晋,对着张力躬身一揖。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缓缓地道:“国无道,至死不变--象升已经死节过了,对朝廷再无半分羁绊--以后愿追随张大人左右!”
张力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将卢象升迎到主位右手边第一把交椅,让他做了下来。
古人以左为尊,譬如那吏部左侍郎便要比吏部右侍郎官职大那么一点点。一直以来,高元良是坐的张力帅位之下左手第一把椅子,右边第一把是空了出来的,因为没人敢与高元良并排而坐。
现在张力将卢象升安排在这个位置。便是与高元良并列,只是稍稍低那么一点点罢了。
由于张力经常在大家面前提起卢象升,每每称赞他有不世之才,而且忠心为国,可表日月,所以团山军诸将很快就从最开始的惊讶中平静了下来,确实,张大人如此看重卢象升,那么安排他坐那个位置,也是应有之义。
卢象升再三谦让。张力执意坚持,最后卢象升只得作罢。
张力安排好卢象升的座次之后,立刻与众将讨论起眼下的形势来。
张力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地道:“蓟辽军在顺义被鞑子包围。大家有什么看法?我团山军应该如何行事?”
高元良、伊泽、木头等人都面面相觑,显然去给蓟辽军解围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可以说,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
这些天连番大战,团山军的军备物资消耗得极快,铅弹和开花弹已经所余不多了,就算想与鞑子正面交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团山堡兵工厂虽然有一些存货,不过受限制于运力,补给速度还是跟不上消耗速度。
更何况团山军最近的这两场仗打下来,折损的士兵并不多,不过负伤的却很多,需要一些时间救治恢复。
张力见卢象升低头不语,显然他短短时间经历了从朝廷重臣到一介布衣的剧变,整个人还需要时间适应。再说了,卢象升也不太了解团山军的情况,故而沉默不语也很正常。
“大人,顺义目前乃是个坑,正好鞑子可以围点打援,咱们绝对不能一头撞上去!”高元良思索一小会之后,开口说道。
木头、伊泽等人也都赞同高元良的看法,张力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了起来。
思忖片刻之后,张力一锤定音:“诸位都下去做好准备,回头本官会制定一个方略出来--”
顿了一顿,张力接着道:“不管蓟辽军怎么样,总归是我大明的军队,顺义的围我会想办法解。在此之前,咱们还需要获得更多的好处才行!”
张力口中所谓的“好处”,大家都懂的,自然是说朝廷了……
卢象升此刻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涟漪,自己先前做人做事,是不是不够成熟?唔,张力年纪轻轻,能将团山军带得如此之好,确有过人之处。在这个黑暗透顶的年代,自己这样“愚忠”之人,没有被算计致死,已经算不错了……
崇祯六年的秋天来得明显,才只进入九月,整个北京城便到处都是一片秋风萧瑟的情景了。京师的戒严一直没有解除,每日只有午时和未时两个时辰,也就是大致等于后世11点到15点的四个小时里,允许百姓离开家中来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现在京师的补给全数依赖库存,好在天子脚下粮食物资先前还算囤积得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