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现在是满清的“兵部尚书”,挂督师印,统领整个开城一线的所有汉军旗。女真贵族确实也有几分头脑,他们对待洪承畴这样的所谓的“汉人菁英”远比孔有德、尚可喜这些武将强多了。大明朝文贵武贱的传统,怕也是影响到了满清高层。
至少皇帝黄台吉对汉臣颇为优待,特别是文臣,譬如那范文程之流--鞑子自然也是知道治国还是需要文臣的。
黄台吉给洪承畴的头衔有一大堆,反正也不要钱不是?若不是文臣断然没有封“王”的先例,黄台吉恨不得也给洪承畴封一个“八贤王”之类的头衔,唔--倒过来念跳过中间那个“贤”字也是可以的……
总而言之,洪承畴现在乃是朝鲜国开城一线汉军旗最高统帅,孔有德、尚可喜等人都得听他指挥。
洪大人今儿个将孔有的和尚可喜找来,却并不是要议论什么兵事。天寒地冻,大炮封江,团山军难不成飞过来?眼下前线双方屁事也没有,名曰“对峙”么……
三个各怀鬼胎之人沉默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洪承畴打开了话匣子:“二位王爷,今日本帅将你们召来,乃是为了商议一件大事。”
洪承畴这话一落地,孔有德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机智地打了个千儿,满脸笑意地道:“洪大帅折煞末将了!”
尚可喜也不甘落后,有模有样地也打了一个千儿,皮笑肉不笑地道:“洪大人但讲无妨,末将等必定洗耳恭听!”
洪承畴捋须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无需多礼。他整了整嗓子,故作神秘地看了两人一眼,小声地道:“二位王爷,昨日那大阿哥豪格带着人马回了平壤,你们可知其中缘由?”
孔有德和尚可喜一怔。这洪大人说这事儿干嘛?没错,昨日开城满八旗的统领大阿哥豪格确实是回平壤了,对外说是回去看望他皇阿玛的病情--这实在是个很好的理由,旁人也说不出个啥来。父慈子孝嘛!可是,洪大人说什么“缘由”,莫不是此事另有蹊跷?
洪承畴将孔有德和尚可喜两人脸上的疑惑之色尽收眼底,捋须沉吟道:“那平壤城恐怕有一场明争暗斗呢!”
孔有德比尚可喜脑子活泛些,此时已经“品”出了洪承畴洪大人话中的深意。不由得有些惊讶地道:“洪大人,您的意思莫不是说的皇上身后之事?!”
“噤声!”洪承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皱眉道:“孔……孔王爷慎言!”
孔有德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这尼玛皇上黄台吉给自己封的这个什么狗屁“恭顺王”头衔,恭顺恭顺,怎么就越听越他娘的别扭呢?
也只短短一瞬间,孔有德脸色恢复了常态,苦笑道:“这恭顺王的头衔无非哄哄市井小民罢了,当不得洪大人称呼末将王爷二字。以后,还请洪大人直呼末将名字即可。”
称呼在古代实在是最最要紧的事情。万万不可叫错称呼,这关系到面子问题,包括对话双方的身份地位也能从称呼中听出些端倪。
大清国正牌子王爷都是带“亲王”、“郡王”之类的称呼,这是编制内的,譬如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之类。而汉人的什么“恭顺王”、“智顺王”纯属打酱油的,听着好听一些,仅此而已。
然则作为总指挥的洪承畴只是兵部尚书,手下将领是“王爷”,这尼玛就不好办了。故而现在孔有德直接把话挑明,无需洪大人在意他们的“王爷”身份。算是解决了一桩难事。
洪承畴微微颔首,略过此节,继续刚才的话题:“原本我大清的储君人选乃是大阿哥豪格,不过现在皇上病重。睿亲王多尔衮势力也很强大,这中间可就容易生出一些变故了。”
洪承畴脸上波澜不惊,似乎这些夺嫡之事他是司空见惯一般--他饱读诗书,对于历史上诸如唐太宗李老二之类的破事儿早就了然于胸,对清国即将出现的皇位之争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孔有德和尚可喜一听洪承畴说的这话,立刻便打起了精神。双双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等着洪大人继续说。
洪承畴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冷冷地道:“现在我大清夺嫡的形势是大阿哥豪格占着名分,多尔衮一派则占着实力,而礼亲王代善和郑亲王济尔哈朗都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这潭水很深呐!”
孔有德眼睛微眯,恭声道:“洪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汉军旗,莫非能借此机会咸鱼翻身--啊,不,受到女真人的重用?”
洪承畴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观皇上实乃一代英主,可惜天不假年,恐怕来日不多了……大阿哥豪格好勇斗狠,睿亲王多尔衮也年轻气盛,他日皇上一旦驾崩,女真王公高层必会有一场龙争虎斗。不过--”
洪承畴话锋一转,登时将孔有德和尚可喜的胃口吊了起来。他接着道:“此二人对我们汉臣都不利,那多尔衮还想谋夺汉人的兵权,二位将军应该都知道吧?”
孔有德和尚可喜神色黯淡了下来,其实洪承畴说的这些他们又岂会不知?然则正所谓人在屋檐下,又哪能不低头?汉军旗向来是仰仗满八旗的威名,故而才屡次在与明国边军的作战中获胜。以前满清的大腿够粗,大家都想去抱,现在么……
洪承畴将孔有德和尚可喜犹豫的神色尽收眼底,冷冷地反问道:“二位将军可曾想过,咱们汉军旗也可以不必去当那炮灰?”
嘶--孔有德和尚可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