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懒懒地说:“啊?不知道啊,找到人的时候,身边就放着这么一个小鬼了,好像是你女儿的女儿吧,刚生的。我听敖雪说,你女儿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遭到一个凡人玷污,十月怀胎,嗯……貌似就是这样吧……”
十月怀胎,他冷汗,他每个月都去看望十六,竟然没有发现这么一回事?!
老头大怒:“喂!我把我心爱的女儿交托到你的手上,你竟然让她受到别的男人的玷污?”
那人:“从女儿一出生就甩手给别人管理的人没资格这么说别人。”
老头气得最后一口气顺不上来,两眼一翻,就直挺挺倒下去了。这一次,怎么缓都缓不过来了,老头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每一个呼吸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十分辛苦。
那人却是十分冷静:“喂,老头,别死那么快呀。我来都来了,你有什么遗嘱就尽管说吧,这既然是你最后一口气留下来的话,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一下。”
他错愕地看着那人,以前老头欠了那人多少人情呀,今生还都还不起了,像这样的老头应该是被列入“欠债不还黑名单”里面了吧?老头都死到临头了,那人要是再给他赊一账,今生、来世,恐怕都没有得还了吧?
正错愕着,老头却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惊愕地低下头看看老头。
“十、十二……”老头吃力地说,瞳孔已经放大而且变得暗沉了,显然时间是不多了,他连忙应道:“在。”
“十六就交给你了……”老头喘息着看向旁边吮吸手指的小鬼,“孩子……也交给你了……”
一歪头,老头合上了眼。
不管他怎么叫,老头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接受了现实,等他从这个悲痛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冷静地做了事后安排:“尸女我带走,这孩子留给你。”
他回头,看到那人抱着孩子,正熟练地喂奶粉,那亲热劲哪儿像是舍得把孩子放下的样子?
“不行,十六和孩子都要留下!”他说。
那人勾起一笑:“就凭现在的你,你有什么能力庇佑她俩?不,别说尸女了,就连这小孩留在你身边,恐怕你也无法庇佑。不如全都交由我带走,等你那一日真的能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再来将这两人带走吧。”
“不行。”
那人看向他,眼眸里只有揶揄与不屑:“阴十二,你除了说‘不行’,还能做什么?”
有些话,不必明说,聪明人自会知道。
接手下尸女,就等于与全阴间人为敌,正如在阎家里的时候,那人说他只是一介“小卒子”一般,一只“卒子”,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不是“将”,谁都庇护不了。
“他为什么一直保留着这最后一口气的原因,想必作为他的亲信的你一定是最清楚不过的吧?”——那人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眼前就横陈着老头的遗体,那句话顿时就变成了多么痛的领悟!
老头中意的是谁、为什么迟迟不立下任继承者、为什么抱着病入膏肓的身体,迟迟不肯仙逝——这些,其实他心里面都很明白。
“可是我只是区区一外人……”他黯淡地说。
“从现在起,不是了。”
一团东西掷了过来,他本能地接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接住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小女婴。小女婴睁着眼睛,这时他才留意到,这孩子是鲜活的生命,和十六是不一样的,她能动、能呼吸、有心跳、有体温,还能打呵欠、砸吧砸吧嘴巴,吐着奶水泡泡,眼睛也不是全黑的,而是黑白分明的。
“你家老头说,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小丫头的未婚夫,在小丫头成年之前,你暂代家主一职。”
他听完之后顿时炸毛:“胡扯!我和你一起进来的,我怎么没听见家主说过什么?!”
这分明就是他胡扯的!
那人掏掏耳朵,一副理所当然地说:“我说了会实现你家老头遗愿的,他默许了,所以不管我说了什么,全都代表了你家老头的遗愿。”
卧槽!这样也行?!
“阎七爷,这是阴家的事,你插手阴家家主继承一事,恐怕有失妥当吧?”他压抑着怒气说。
那人却一副无所谓:“老头的遗愿正是如此,你接与不接,我都不会损失什么。好好想一想吧,阴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这一代人的能力、品性如何,你比我更是清楚不过,不论谁上台,你要守护的十六都不会落个好下场。小鬼虽然混入了凡人的血,但也算是宗室之一,她只是‘后裔’,不是尸女,先不论她日后究竟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只要拥有继位资格,你就可以凭借着她,暂代家主一职。你好好想一想,在走出这扇门之前,主动权仍然掌握在你的手中。”
那人在他面前放下奶瓶,退出房间,掩上门。
一下子,世界变得沉静了。
面前横陈着老头的遗体,十六一如既往宛如岁月静好地沉睡着,小鬼吮吸着手指头瞅着他,膝前摆着一个奶瓶……
在他离开这个房间之前,他可以做一个决定。
一个可以决定阴家未来、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他盯着眼前的奶瓶,想了许久。
人只有在临死之前才会犹如观看走马灯一般地回顾一生,他没有濒临死亡,可是眼前的奶瓶让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在亲戚们的手中辗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