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之后,黄国斌和几位工友闲聊了几句,这才急急忙忙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地方到处都响,扔在路边都沒有偷的二八圈大杠自行车,赶到了位于武溪西北边的白家贸易批发市场,距离足足超过了十公里,一路上气喘吁吁的,身上都被汗湿了。
白家贸易批发市场是武溪最大的商品综合批发市场,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大到家用电器,小到针线火柴,可谓是应有尽有,整个西陉,乃至临近的华川、哲志等几个省份的许多商家都是來这里批发进货,每天天不亮,这里就已经是人头攒动、车流如织,热闹非凡了,也由此催生和带动了周边的餐饮、住宿、物流等行业异常地兴旺发达。
“你怎么才來啊,”刚丢下车子,还沒來得及歇一口气,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男子就一脸着急地说道:“老板來了,正生气呢,”
黄国斌一听心不由就是一沉,虽然事先是给老板请过假的,可依照老板的性格脾气,自己耽误时间了,他铁定不高兴,保准就是一阵臭骂,挨骂他倒不怕,反正骂來骂去也不会少块肉,可如果被扣钱,那就难以接受了,这正是家里急着用钱的时候,他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來花,扣钱对他來说,真比打他骂他还要來得难受。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黄国斌勉强笑了笑,对道:“陈哥,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代班了,”
“代班不代班的倒沒事,你倒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老板吧,他今天心情可不怎么好,待会儿说点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别往心里面去,”陈哥很有些替黄国斌担心地说道。
黄国斌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陈哥就叹了口气,虽然黄国斌很少说起自己的情况,可看他平日里斯斯文文,知书达理的,还戴着一副眼镜,肯定是读过书的,可这么一个人,却來这里当搬运工,干苦力,肯定有其不为人知的苦衷,因此,在平时的工作中,自己总是多帮衬他一下,每次装卸货物,也尽可能让他扛轻一点的,可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老板发现了。
正感慨,就听那肥得就像猪一样的老板娘又扯着嗓子喊道:“老陈,愣住那里等着挺尸啊,还不赶紧來搬东西,老娘请你们來是干活的,可不是养老的……”声音就犹如破锣一般,干涩难听。
不过陈哥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应了一声后,拿毛巾擦了擦汗,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这老板和老板娘,为人都极为尖酸刻薄,说话也很难听,对手下这些搬运工从來沒有好脸色,搞得大家都是怨声载道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年头工作又不好找,能找到一个吃得起饭的地方就不错了,其他的,能忍就多忍点吧,就当沒听到。
等他和其他人装完货,气喘吁吁地回來的时候,却正好碰见黄国斌从里面出來,一脸的阴霾,不由就关心地问道:“怎么,又挨骂了,别想太多了,在这里打工哪天不挨骂,你就当他放屁就是了,”
黄国斌脸上勉强扯起一抹笑容,又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哥的肩膀,说道:“陈哥,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來的关照,不过我……”
陈哥心头一紧,就失声道:“怎么,他们不要你啦,这怎么行,你等着,我去给老板说说,”说罢转身就要朝老板办公室走去。
黄国斌连忙一把拉住他,苦笑着说道:“陈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真不用了,在这里干了这么久,老板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别去自讨沒趣了,要是连累你了那就划不來了,沒事的,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干了,既辛苦又挣不到几个钱,我相信,出去之后很快就能找到其他更好的工作的,”
陈哥不由就长叹了一声,其他他也知道,即便去找老板,除了激怒老板,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之外,根本就无济于事,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下來,他觉得黄国斌这个人极对脾气,有时还拿着微薄的工资來请黄国斌喝酒,黄国斌这么一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紧紧握了握黄国斌的手,激动地说道:“老黄啊,就算走了,可也别忘了老哥啊,有时间记得來看我,”
黄国斌笑了笑,眼眶里却有些泪花闪动。
从货运公司出來之后,漫无目的地骑着车,一时间黄国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些什么,就好像彻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似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沒有,随即又苦笑起來,心头是倍感凄凉,想他当初也是华南理工大学的高材生,挥斥方遒、意气风发,毕业时抢着要的单位是数不胜数,当年还是钢铁厂的厂长陈嘉根三顾茅庐,打动了他,他这才同意來的钢铁厂。
到了钢铁厂那几年,他也颇得陈嘉根的重视和培养,很快就成为厂里最年轻的工程师,前途一片光明,可陈嘉根退休,周强渐渐走上管理岗位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先是被明升暗降,紧接着就被全面打压,许多重要项目都和他沒有任何关系,渐渐的,就算是厂里扫地的大爷,也都知道他不受待见了。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充其量也就只是心灰意冷罢了,可这两年,钢铁厂越发困难之后,他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工程师竟然是第一批下岗的,手里捏着微薄的一点买断工龄的钱,看着正在上中学的女儿,还有体弱多病的老母亲,他也只能抛开颜面和尊严,到处去找工作。
可在这个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