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不想多嘴,他早知道在赞扬褒奖之后便是些不适合的理由,因为安禄山内心之中根本就不想立晋王。此刻自己只能静静的倾听,让安禄山说出心中的看法,以便可以对症下药想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而且,跟让朕不能容忍的是,朕这段时间如此病重,他居然一次都没来探望朕。朕听说他从长安搜罗了些美女歌姬在府中昼夜享乐。他还是朕的儿子么?他有没有把朕的病痛放在心上?他怕是早就盼着朕快些死吧。连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他如何有资格当这个太子?”安禄山拍打着椅子扶手,大声说话。谈及被儿子的漠视,他的情绪相当的激动。
严庄紧皱眉头,他知道安禄山所言不假。安庆绪确实有些不像话,这段时间他确实闹得比较疯。破长安时长安宫中的美女财物他偷偷搜刮了不少。如今,他在洛阳的晋王府中美女如云,都是从长安几大皇宫之中搜刮来的妃嫔宫女,天天花天酒地纵情享乐。对安禄山生病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也忙的没空来看望安禄山。没想到这些事情安禄山全部知晓,也都记在心里。成为他不能成为太子的理由了。
“至于燕王嘛,他虽然年纪幼小,但正如你所言,他聪明伶俐,甚是让朕喜欢。上下人等也都对他很是喜欢,称赞他举止得体,虽然年幼却稳重的很,有王者之风。而且这段时间他天天来探望朕,还带来药物给朕治疗。不嫌弃朕的病体污秽,亲自替朕敷药擦拭。这才是朕的儿子呢,这么小便知道孝顺了,朕如何能不喜欢他?然而他终究年幼,朕担心立他为太子反而会害了他。若朕一死,何人辅佐于他?庆绪么?他恐怕不但不会辅助他,反而会暗中生乱。史思明他们么?他们恐怕会将庆恩当做摆设。这都是让人头疼的事情。也是让朕犹豫不决之处。”
严庄吁了口气,终于开口道:“看来陛下心中其实是属意于燕王殿下的。年纪幼小确实有些不妥,但如果陛下决意立燕王为太子,倒也不用担心太多。陛下只是当太上皇,又非不理朝政。陛下在,谁敢轻举妄动?到了燕王成年,陛下再还政于他,到那时燕王已经长成,即便陛下百年之后,也无需担心了。”
安禄山摇头道:“朕考虑的不是朕能渡过眼前这一劫的情形。若老天爷不依,非要我安禄山的命呢?眼下的局势岂非一片混乱么?朕一撒手,燕王能坐稳江山么?”
严庄无言以对,只得道:“陛下不要多想,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很快便会康健的。”
安禄山摆手道:“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干系我大燕国未来社稷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严庄咂嘴道:“然则陛下可有应对之法?”
安禄山想了想道:“朕可以完全信任你么?”
严庄愣了愣道:“臣对陛下赤胆忠心,此心可昭日月。”
安禄山用红肿的双眼对着严庄像探照灯似的上下扫描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朕信你的话,朕今日召见你来,便是把你当做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朕什么都不瞒你。朕心里确实想立庆恩为太子的,但在立庆恩为太子之前,朕需要给他铺好路,扫清障碍。朕不能让他在朕死后受人摆布,或者是被野心之人夺权篡位。所以朕不得不有所准备。”
严庄伸手摸摸自己屁股和脊背上的疤痕,那是安禄山数月前下令暴打自己时留下的疤痕。那一次若不是安庆绪相救,自己早已被安禄山给砍了。而即便逃得性命,那一场暴打也让严庄落下了臀部骨头一到早晚便剧烈疼痛的毛病。那天自己的屁股被打烂了,尾椎骨也被打裂了,幸而自己幸运,还能站起来走路,不然自己就要终身瘫在床上了。
每天晚上,当自己的后背和尾骨疼痛难忍之时。严庄便不断的咒骂安禄山,诅咒他不得好死。严庄早已暗暗发下毒誓,他要让安禄山付出代价。
而此刻虽然安禄山说的声情并茂,说自己是这世上他唯一信任的人,严庄却心如止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他看透了眼前这个肥胖凶残的家伙。安禄山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心口不一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在称兄道弟,下一刻便可能暴怒杀人。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他这个人也不值得自己为他卖命。
但此刻,严庄却声音激动的连声感谢安禄山的信任,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感谢陛下的信任,陛下如此待臣,臣当肝脑涂地尽忠报效。臣听明白了。陛下是决意要立燕王为太子,但却又怕燕王年幼受人摆布。故而需要做好准备,以防……以防万一陛下发生了不测,燕王殿下也可以坐稳宝座是么?”
“正是。朕想的便是这件事。所以朕要替燕王解决后顾之忧。”安禄山点头道。
严庄道:“臣斗胆直言。从陛下刚才的话里臣觉察出两层意思,一是陛下担心史思明他们不会听命于燕王,反而会喧宾夺主利用燕王的年幼控制他是么?甚至……甚至有可能谋权篡位?”
安禄山道:“这是一定的。史思明父子素有野心,朕活着他们不敢动,但朕如果死了,他们必然会不甘于称臣于庆恩。不瞒你说,这是朕的心病。朕既要防他,却也不能不用他。史思明毕竟久经战阵,领兵打仗经验丰富,还是堪用之人。现在他镇守长安,据闻连王源的兵马都只敢在池,却不敢直接攻城,这便说明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