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虽然城里乱七八糟,但也并非全无好消息。北城的攻城唐军直到天黑也没有发动进攻,这让史思明长长舒了一口气。天黑之后唐军是无法攻城的,那么今日的偃旗息鼓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唐军也吃不消了。
自己的守军虽然已经到了极限,唐军的情形恐怕也比自己没好多少。夜里极度寒冷,他们的兵马在城外野营之中恐怕正在遭罪。而且三天的攻城,唐军和回纥联军损失惨重,死伤人数粗略估计恐达八九万之多,他们的手头也没有多少兵力了。在这个时候,他们怎还有心力去继续攻城。也许……也许再坚持几日,长安之围便可解了。
唯一让史思明担心的便是王源的神策军兵马。然而,神策军到现在也没看到影子,这说明什么?一直以来史思明都在思索着一个难以索解的问题。为何李瑁借回纥兵马来攻,却没有和王源的神策军合兵一处?为何李瑁跑去灵州即位,而没有在成都继位?那么结合现在的形势,史思明觉得他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李瑁的登基其实并没有得到大唐其他人的认可,甚至是有可能在没有得到玄宗的允许下悍然登基。之所以如此,李瑁才不得不借用回纥之兵扩大实力,这也能解释为何王源的神策军一直没有出现在长安城左近参与攻城的原因。
如此看来,其实大唐内部已经分崩离析,玄宗和李瑁这对父子已经反目成仇。而李瑁如此凶狠的攻击长安,怕便是要夺回大唐京城之地,以昭显他的皇位的合法性。而这一点或许并未得到王源等人的支持。
想通了这一点,让史思明极为兴奋。这件事想通了之后便意味着,其实李瑁上次劝降圣旨所言的什么神策军将参与攻城的话都是讹诈自己,其实他根本调动不了神策军。甚至有可能神策军和他李瑁的兵马还是敌手。那这样一来,根本就没人帮李瑁攻城,这场危机或许很快就要过去。这之后粮道通畅,危机解除。自己再措辞严厉的去跟朝廷要一些兵马补充兵力,这长安城便永远是自己的。三大宫随便自己住,皇帝的宝座自己随便坐,自己便是这长安城中实际上的皇帝。
想着这些,史思明心情好了很多,他甚至有心情命人上了酒菜,自斟自饮了几杯。这之前他可是滴酒不敢沾,生恐坏了守城大事的。
一壶酒见底的时候,门外脚步急促,有卫士在门外沉声禀报:“禀报元帅,城外唐军营中射上来一封书信,请元帅过目。”
喝的醉眼惺忪的史思明大笑道:“呈进来。这李瑁莫不是又要来诓骗我么?他却不知他的底细已经被我识破了。”
卫士将信送入,史思明撕开信封看了几眼,笑声声振屋瓦:“李瑁啊李瑁,你越是劝我归降,便越说明你心虚。你说王源的兵马即将攻城,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归降,我只能说,你这些讹诈的话留着去吓唬三岁孩儿吧。”
史思明笑罢,伸手将信丢入火盆中烧成灰烬。卫士拱手道:“元帅,如何回复?”
史思明喝光杯中酒笑道:“回复什么?无需回复,命城头士兵射杀送信之人,这便是我给他们的回复。”
卫士领命而去,史思明兀自低声冷笑不已。
……
史朝义匍匐在床上,身上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睡。几名伺候的女子都被他骂了出去,这些女子们的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史朝义看的清清楚楚。若是在往常,她们脸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史朝义会揪着她们的头发一顿拳打脚踢。然而今日,史朝义却只能骂骂她们罢了,因为他实在起不了身,而且他也没心情去和这些贱人怄气。
二更更漏之声响过,史朝义也有些倦了,正欲昏昏睡去之事,忽然贴身奴仆老.胡挑了帘子进来,吹进来的冷风让迷迷糊糊的史朝义打了个冷战。史朝义张嘴欲骂,老.胡却抢先开口了。
“大公子,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大半夜的来的哪门子客?给我轰出去,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史朝义怒道。
“是田承嗣、曹集、骆悦几位将军要求见您,田将军说无论如何要请您见他们。”老.胡忙道。
“他们来作甚?”史朝义皱眉想了想,摆手道:“叫他们来见,不过我只能趴着见他们。”
“无妨,他们几位也都趴着被人抬着来的。”老.胡道。
史朝义这才想起,昨晚这三人均摊了一百军棍,屁股都开了花,怕是也还没法子站着。
不久后,从门外依次抬进来三张软榻来,榻上田承嗣等三名将军都趴在榻上,鱼贯被抬进史朝义的卧房之中。三张软榻被依次对着史朝义的床头摆好,榻上三名将军倒还不忘撅着屁股拱手行礼。
“参见大公子。”
史朝义也撅着屁股回礼:“三位将军有礼。”
一名仆役看这这四人对趴,撅屁股拱手的场景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巴笑了一声。史朝义怒骂道:“滚出去,再笑便撬了你满嘴的牙。”
仆役们灰溜溜的逃了个干净,史朝义这才对三人拱手道:“家奴不懂规矩,回头我收拾他们。”
田承嗣拱手笑道:“无妨无妨,闻听大公子今日受罚,我等便想来探望一番。大公子无恙否?”
史朝义闻言悲从中来,哭丧着脸道:“无恙个屁,我的背和屁股都被打烂了。父帅把我往死里打,若不是有人拉住了,我今日便成了一具尸首了。”
田承嗣叹道:“史元帅也太狠了,人说虎毒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