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便将肉皮铺在砂锅底,再铺些白菜,把肉丸放到上面。另烧滚水。从锅的边沿缓缓倒入锅中,加盖小火炖烧。一盏茶功夫后,一股香味便从锅里冒了出来。渐渐溢满了厨房。
“嗯,真香。”老头儿耸了耸鼻子,夸赞道。看着认真做事的绿竹,眼神越发温柔。
做完这些。绿竹也没歇着。淘米做饭,又用特意留出来的肉炒了一个肉香茄子。打了个青菜汤,对老头儿道:“那狮子头,要炖一个时辰才行。您要饿了,可以就着这两个菜先吃了饭。然后吃那道菜。”
说完又交代一直在一旁看她做菜的东子:“一个时辰后把汤上的油撇去一些,再把肉皮和青菜挑出来扔掉,然后改大火。放进我切好的白菜,等菜有七、八成熟。就可以出锅了。”
“是。”东子应了,又一脸兴奋地问绿竹,“我们平常逢年过节,也常做这道菜。只是大家总做不好,不是太硬太紧就是太柴,口感很不好。
“倒是街东头酒楼里的厨子做得好,我跟我堂哥去吃过一回,蟹鲜肉嫩,爽口软糯,一点也不腻口。不过那是人家赖以吃饭的手艺,我们都不好意思问。今天我看你做这道菜,跟我们的做法很不一样。没准跟王大厨做的一样好吃呢。”
绿竹听了,笑道:“估计你们一定是用刀把这肉剁得细细的,才会又硬又紧。其实这道菜的精髓,就是四个字——细切粗斩,肉要细切,最好是石榴丁,然后略微斩一下,造成了‘欲分不分,欲合不合’的距离,这样才能达到肉嫩软糯的口感。”
东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嘛,我们加进荸荠、莲藕,都达不到那样的效果。原来是切肉的方法不对。”
老头儿在一旁听得眼睛晶亮,拿了筷子把绿竹做的肉香茄子尝了尝,点点头,道:“丫头手艺不错。”又瞅着绿竹问,“你把人家大厨用来安身立命的法子就这样教了出去,就不怕他来找你麻烦?”
绿竹一愣,笑道:“我又不在这镇上酒楼做厨子,只是私下里把我做菜的心得跟张大哥说说,又没有坏了行规,他找我哪门子的麻烦?”
老头儿抚了抚胡子,点点头,又道:“但如果把这方子卖给其他酒楼,你不是可以赚些钱财了吗?”
花钱如流水的老头儿也知道赚钱的门道?
绿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衣食无着急需用钱,自然会这么做。但我现在既没饿着,也没冷着,张大哥又不是外人,我自然不能藏私。
“再说,我一直认为,人既为万物之灵长,被上天赐予了品尝百味的舌头,消化荤素冷热的肠胃,比起那些茹毛饮血只知果腹、或只能食草、食肉的动物来说,已是万幸。
“就该以一颗感恩的心与同类共享美食才对。大家互相交流着烹饪技艺,共同提高水平,或许就能研造出更多的美食,让大家在有限的条件下享受到更多的美味,这才不辜负上天对人的厚待。”
看着老头儿望向自己那晶亮的眼睛和东子崇拜的眼神,绿竹感觉脸色有些发红。
咳咳……好吧,她承认,她只是觉得自已就一水平较淡的业余厨师,所懂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秘技,因此也没有想过要把它当成宝贝卖给别人。如果知道这是秘方可以卖钱,她绝对不会就这么随便说出来。在温饱都没解决、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她的面前,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起来未免可笑。
不过呢,刚才那番话,也确实出自她的真心。
后世的人们,就是这么做的。网络上无数的菜谱,便是人们共享美食的明证。她也曾为古代人藏着掩着秘方,最后导致无数好技艺的失传而痛心疾首。所以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为刚才那番话尽一点微薄的力量,让古代的老百姓吃到更多更好的美食。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并不认为这两者互相矛盾。
“想不到,我老头子在有生之年,能听到这样一番话。”身居高位、一辈子锦衣玉食的老头儿显然被她这番话深深打动了。
他抚着胡子,满脸动容,“更想不到,这样的一番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之口,这让我等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感叹到这里,他忽然将脸色一肃,正容道:“绿竹,跪下吧。”
“啊?”绿竹愣了愣,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刚才她那番话,貌似没有触犯皇权吧?
“林老爷子,您别生气。绿竹姑娘要是哪儿说的不对,您教训她就是。没有必要让她跪下吧?”东子连忙劝解。
这一老一小的相处,他可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林老爷子虽然有钱,但在绿竹面前却连雇主都谈不上。绿竹之所以管他、帮他,完全是看在他可怜的份上。他没理由、也没权利拿这小姑娘来如此作贱。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想拜的话,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跪下吧。”老头儿没理东子,面色肃然却满眼慈祥地望着绿竹。
“拜师?您是说……”绿竹反应过来,不由满心欢喜,也不细问,直直地跪到地上,给老头儿磕了三个头,口里改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