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也知道是自己冒失了,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躬身拱手告道:“我见帐前无人,又见帐中身影变换,不知是将军在练剑,还以为是敌军偷袭,这才贸贸然闯进来的,还请将军莫怪。”
“罢了。”周易本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解释,不禁失笑,“看在你是救主将心切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了。”
“谢将军。”林远恭声谢过,站直身来,心里却仍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将军帐前站岗的王青、杨平?他们怎能让将军您独自一个人留在这帐篷里,倘若秦军真的派人前来偷袭,那可如何是好?”
“王青?”周易拭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着擦拭的动作。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语声幽幽。
“王青三日前被发现冻死在帐前,如今尸体已经移到别处去了。他很好,到死也守着这座主帐。杨平也很好,他也想死守在这帐前,我不许,将他遣去和其他士兵一起操练去了。”
林远眼睛一热,如鲠在喉。他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预想到了会有士兵被冻死,可当他亲耳听到这一现实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难以接受。
“你不必难过。”周易见他神情黯然,心知他是为了王青的死而难过,便轻声劝慰道:“你此行辛苦,功劳不小。等安顿好了援军,把棉衣分发下去后,就先行休息去吧,养足精神,接下来,我们要和秦军好好清算这一笔账了!”
周易说到最后已不只是在宽慰林远了,他的眼睛里迸出怒火,那是要将敌人焚烧殆尽的决心!
他却是没有注意自己每说一句,林远的神情就悲戚一分。
“将军!”
这个在战场上洒尽热血,即使深受重伤也依然挺立如松英勇杀敌的铮铮汉子突然身子一矮,猛地跪了下去。
“嘣——”
这猝然之下的压力,竟使得他绑在膝上因为多年征战而风化剥蚀的护甲破裂成碎片!尖利的铁片扎进他的肉里,朱色的裤子上泅开了一片血迹,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笔直地跪着。
“你!”周易脸色一凝,猛地将手里的剑用力扣在了面前的书案上,厉声道:“怎么回事?站起来回话!”
“不!”林远面色悲壮道:“属下无能!未能完成将军嘱托,还请将军降罪!”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易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书案上,身体前倾,目光尖锐地盯在他身上,“应援的军队呢?粮食和武器呢?将士们御寒的棉衣呢?”
林远的神情痛苦,深深地拜倒在地,“属下无能!”
周易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不稳,顿时跌坐回了主位上。
林远闻声抬头,见他脸色铁青神情悲怆,急忙呼道:“属下此次虽然没能带回军需,但也不是全无收获!现今情况危急,还请将军千万保重身体!”
“无妨。”周易冲他摆了摆手,收敛了自己的失态,整襟端坐,沉声道:“你且起来,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来,不得有丝毫的隐瞒。”
“是。”林远低头应答,却并不起身,执意要跪着说明情况,周易也只好由着他了。
“我六日前抵达上京见得皇上,将我军受困山谷、粮草短缺、无衣过冬的情况告知皇上,请皇上下旨调兵支援我们。谁知皇上闻言龙颜大怒,即刻命人传户部尚书御前问话,我彼时尚不明情况,直等到皇上发难户部尚书时,我才知道,原来皇上早在一个月前就牵挂我军粮少衣薄,特命户部送来军需,却没想天,表面上备好军需,私下却居然暗自买卖。”
林远说到这里,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周易,生怕他一时不忿,身体气出什么好歹来。
周易却是神情淡漠,见他看来,只冷冷一笑道:“我早知他是个贪心不足的东西,利欲熏心,什么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只可恨兄弟们浴血奋战,却让这样一个衣冠qín_shòu、蚂蟥之心的人得到庇护!”
林远闻言立即道:“好在皇上圣明,当下便判了徐敬腰斩之刑!”
“当时就做了处置?”周易蹙眉,“虽说那老东西以权谋私、私卖军需是事实,可皇上难道就没有再命人详细审查么?这样雷厉风行的决断不像是我们皇上平时的作风啊!”
“想来是盛怒之下做的决定吧。”林远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私卖军需一案,徐敬只是从犯,并不是那主使之人。”
“从犯?”周易的眼睛微眯,眼神锐利,“以徐敬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谁能主使的了他?”
“是……”林远像是对接下来要说出的人有些忌讳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饶是沉着如周易,此时面上也掩饰不住惊讶的神情了。
“皇后娘娘深居后宫,如何能支使徐敬?”
“这其中当然还牵扯数人,只是属下知道的不太详细,因此就不一一列数了。只是其中有一位,属下记得格外清楚。”林远道:“那人乃是谢太傅之孙,人称谢三公子的谢玧。因他是皇后娘娘的从兄,上京中人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对他多有推崇。徐敬有一回犯了事,就是走的谢玧的路子才安然脱身的,徐敬也因此在谢玧手里留了把柄,皇后娘娘便以这把柄要挟他,让他为自己所用了。”
谢三公子?周易皱眉回想着前年见过的几位谢家公子的面容,又在心里比较了一番,这才勉强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