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许轻咬着唇,垂下柔美的下颚。对此心知肚明,若非随行的妃子是她,哪怕韩庶妃相随,摄政王所居的怡月殿也会有不少宫眷贵妇登门拜访,联络感情。
她转动了黝黑温润的眼珠,俏皮道:“内苑早晨很热闹呢,王爷若是闲这怡月殿太清净,纳几位妹妹来便是,保管整日争奇斗艳,热闹非凡。”
内苑乃太后与嫔妃居住之处,等闲人等不得入内。
摄政王难得见她话语促狭,神色活泼,扬了扬浓黑的眉毛道:“昨晚不是瞧出娴妃有孕吗?”
林七许似笑非笑:“今晨,皇后身子仿佛不适,又恰逢有个宫嫔措辞不当,正要严惩那会,那位小主突地晕厥过去。传来太医一瞧,也是喜脉。”
摄政王负手立于窗前,颇有些感慨:“父皇继位时,只有两位弟弟,其中一位尚在襁褓。另一位便是裕王叔。本王虽是父皇名义上的长子,可先头也有皇兄夭折,下面的除了皇上便是梁王了。”
这些年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只得摄政王一人,可先帝不是有三子么。初进府时,林七许不免疑惑,顺嘴一问,才知梁王生母卑贱,为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一朝飞上枝头,有幸诞下皇子封妃。不过梁王素胸无大志,平庸至极,且年幼时极为体弱,常在府里头静养,不大出来应酬。
“咱们三兄弟里,只数三弟有健康的嫡子。听说,梁王妃又有喜了。”王妃怀胎不妥,也不知男女。为着王府子嗣,为着传承香火,摄政王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林七许好笑地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王爷急什么,嫡子不是来了么。”
“嗯。”摄政王悠悠抬眼,目光里有层细碎的薄冰,淡淡道,“皇后尚无嫡子,却乍然多了两位有孕的宫嫔,只怕母后思虑更甚。”
太后执意立裴氏女儿为后,其心昭然若揭。
偏偏皇后德行有失,善妒不容,已传到了宫外。摄政王在书房翻见过几本弹劾随国公裴家的奏本,言辞激愤,斥责随国公“教女无方”“家室不睦”等罪状。
“皇上要为人父,心情想必甚佳。”娴妃似乎是内廷最受圣宠的宫妃,出身……喔,是孙大学士的远支族人,父兄皆入仕途。怪不得皇帝幸之。
摄政王淡笑道:“确实。”
怎能不欢喜,皇帝无嗣便坐不稳皇位,性命攸关之事。
林七许思忖稍许,才笑道:“另外一位有孕的妃子是楚才人。我与她,乃昔日相识。她相邀妾身明日赏荷,这是妾身备好的礼单,王爷您瞧可还妥当。”
礼单早就拟好,摄政王大致看了眼,便道:“甚好。以后遇事你多循着旧例来,宁可仔细慢吞些,也莫出差错。”
“妾身明白。”
摄政王显然对楚才人与她交好一事,更感兴味。
正时,帘栊一挑,闪进燕竹的人影。她屈膝一福,静静道:“锦画堂差人来了。”
林七许与摄政王相视一眼,显然皆无印象,问:“何人?”
燕竹含笑道:“楚才人有孕,不宜和旁人同挤一处,为防着磕着捧着,已挪到了锦画堂。且现下,皇上晋了她的位份,是楚小媛了。”
“可喜可贺。”林七许唇角一抿。
摄政王轻轻点头,颔首道:“宣她进来罢。”
言毕,便有一宫婢掀帘而入,十分谦谨:“见过王爷,侧妃。”身后还有小宫女捧着锦缎如意,她对林七许微微一笑,道:“娘娘牵记昔日情分,颇是挂念侧妃。近一年未见,还望明日务必赏脸。”
摄政王不置可否,眉眼间若有所思。
内殿沉静如水,点缀着几株新鲜优美的天香百合,安静地恍若已非人世。隔着莹透光洁的垂锦纱,林七许笑盈盈地回道:“你家娘娘与我相识多年,可惜我身在王府,音讯不变。若非今早传出消息,怕还不知她已入宫为妃。至于明日赏荷,叫她安心,我必前去相伴,好叙旧情。”
口吻极其亲热熟稔,并无一丝勉强生疏的敷衍。
那宫婢放下提着的一颗心,说了好些讨喜的话,才喜气洋洋地告退。
林七许何等乖觉,对着澹静多思的摄政王,慢慢道:“楚小媛是两淮楚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奈何年幼失怙。她外家宅邸比邻林府,也时常串门说话,有了些交集。”
正常的闺蜜交情,且是丧母之人,故此同病相怜。
王爷你不必忧心忡忡的。
林七许暗自腹诽地想。
摄政王倒没什么旁的念头,不过是该知道的事都应该掌握其中。她进王府,确实与外界断了联系,旧时闺蜜进宫,不知道是正常的。了然于心后,午后的困意席卷而来,林七许忙伺候着他宽衣就寝,自个儿悄悄地退出了内殿。
行宫依山傍水,湖泊、林木相间交替,草木繁盛,蔚然成风。林七许携了佩玖缓缓行于一条林巷,两侧古桐庇荫,葱绿森凉。不远处是一大片荷池,凉风穿过莲叶,有股宁静的荷香。
微风拂过,隐约传来窸窣声响。
林七许眯起眼,不动声色地侧首望去,眼尖地瞧见密集的林木间,有白光一闪。
顿时心惊。
只见佩玖毫无知觉,她手臂轻轻一晃,有意支开身边人:“佩玖,我手腕上的那串银丝扣镯仿佛落在了先前赏景的凉亭里,你去替我寻寻,我去前头的石椅上歇会。”
手腕上空空如也,余下一圈淡粉的痕迹,佩玖也有些急切。行宫分为内外两苑,内苑住着皇帝太后及妃嫔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