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怪我,这事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阮清沅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想这黑灯瞎火的,他怎么能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来,莫不成这人会读心术不成。
也太邪乎了,清沅在心中腹诽,难怪能成为日后的权臣。
“是她太不小心了些,自然不是您的错。”她觉得自己表达的还算得体。
“与你说两句话,倒还算不上累。”
顾蘩秋竟难得夸了她一句?
阮清沅觉得自己又像第一次与他同行时一样,背上立刻出了一层薄汗来,闭了嘴再不敢说话。
马车终于停了,清沅先一步下车来,仔细看了看,竟是尹宅。
尹家?山西大诚号的东家似乎便是姓尹……
顾蘩秋如何与大诚号扯上了关系,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他没有下车来。
等了一会儿,尹家开了大门,一个矮胖敦实的老爷当先跑出来,后头跟着几个下仆,显得有些狼狈。
“顾……顾大人,还请里面坐吧。”他站在马车前,十分局促。
顾蘩秋悠悠地掀开车帘,“不用了,我只是问贵府讨个人,是我府上的丫头。”
那位尹老爷睁大了一对眼睛,似乎十分不解,想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照实问出口:“这……请问这是个什么丫头?”
清沅知道尹老爷,明明一头雾水的,可是却又不敢直接质疑顾蘩秋,只好又问了一遍。
丫头还能是个什么丫头,难不成让人拿着画像去比对。
而顾蘩秋这个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清沅也隐约觉得,他是一个不愿意与人多费唇舌的人。
清沅便在旁提醒他:“老爷不知道,未必旁人就不知道,不如老爷唤齐了府中众人问一声。即便没有这桩事,也算给我们二爷一个交代。”
尹老爷侧目过去,这个小厮竟这般机灵。凑着灯光一打量,竟发现他生得雪嫩貌美。人比花娇,顾盼间婉转姝丽,哪里有半点男儿腔调。他立刻瞥开眼去,心中也慌了两分,这分明是顾世子的宅中女眷。恐怕这丢了的人的确不容小觑。
见尹老爷呆住了,清沅还以为是他拿不准要不要再请顾蘩秋进门,便笑说:“老爷只管去吧,我们便等在这里即可,不进您宅中,一来方便您自断家务事,二来也免得我们二爷给您图惹些闲语。”
尹老爷更觉得清沅在顾蘩秋面前是极说得上话的,他立刻肃容躬身说:“老朽明白了。”随即镇定下来,回宅中去了。
阮清沅微讶,心中感慨着。这真是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也不过是扮作个顾蘩秋身边的小厮,竟让这位山西大诚号家的老爷也对她如此敬重。
她摇摇头,果真权力身份在哪里都能让人挺直了脊背说话。
顾彦从马上下来,也笑说:“阮姑娘做起小厮来,倒是很顺手,二爷的意思竟比木川解释地还贴切。”
顾蘩秋却冷不防地撩帘子下来,脸上还是淡淡的神情,让人觉得映着一层月亮的皎洁清辉。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清沅,微微一叹:“你的话还真是多了些。”
清沅低下头盯着脚尖,怎么觉得他这话里有两分无可奈何的味道?
是自己多想了。
等了半晌,尹老爷终于满头大汗地出来。后头还叫拉扯着一个锦衣少年,那少年十分不满地甩开自己身上搭着的家丁的手,咕咕哝哝着一路过来。
顾蘩秋正坐在原来车夫的位子上,车夫垂手站到了五步开外。他支起一条腿,左手指尖轻轻在膝头一下一下点着,衣服下摆垂下一截来。悠然随风而荡,很有一番潇洒的姿态。只是他此刻一双眼睛正盯着远方树顶,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样子,倒是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
尹老爷适才并未看清楚他,再仔细一瞧,倒不想这位定北侯世子竟是这样一个人。
“顾大人,实在对不住您……老朽、老朽这不晓事的侄儿竟一时将您府上的姑娘当作歹人,给带回府来了……”
顾蘩秋侧头看了一眼他身后桀骜不驯的少年,说:“让他自己说罢。”
尹天胜被推出来,他不耐烦地看了顾蘩秋一眼,敷衍地行了个礼。尹老爷急得满头大汗的,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好好说话。”
尹天胜年轻气盛,更看不惯叔叔这样卑微的姿态,嚷着:“你们这么怕他干什么,一个个的都这样子,连姐夫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家都要把我们家的产业吃个干净了,你们还要赔着笑脸去谢人家啊!”
尹老爷更是快被他气死了,幸好现在路上已无行人,忙呵斥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给我闭嘴。”
“又让我说,又让我闭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就是你和姐夫都这样,我姐姐才过得这么辛苦,哎呀你别拧我……”
叔侄俩闹得让人头疼。
顾蘩秋问他:“沈王殿下是你姐夫?”
尹天胜仰了仰头,“他是。”
顾蘩秋明白过来。
八成是沈王与尹家这位二老爷商议事情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又语焉不详,被这位年少轻狂的尹家少爷听到了些许,心中便笃定他是来图谋尹家财产的,忘忧又多番去大诚号打听,叫这位大少爷发现了,又看见忘忧是他们府上的人,便不由分说掳了来。
阮清沅都替顾蘩秋觉得头疼,她遇到的人,哪怕再洒脱调皮如阮熏,也不会这样粗暴不讲任何道理地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