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沅去万寿堂请安的时候,正好遇到很少看见的阮家三少爷阮熹走出来,两人打个照面,清沅微微行了行礼,阮熹也只颔首表示,就错身而过。
他平日就与后院的妹妹们没什么交集,清霜与他都不算亲近,不像阮熏孩子脾气,与妹妹们相处地很好,清雪更是把他当作亲哥哥似的。
他寻常不太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万寿堂,应该是有什么事去回老太太。
“熹哥儿是该讨房媳妇了,”阮老太太看了杨氏一眼,语带不满:“如今他人大了,又在外头念着书,同窗朋友之间,来往不可少,他那些朋友都是有家室的,哪里像他,出门赴个诗会还要满府找亲娘要银子……”
杨氏有点尴尬,“媳妇每月也是拨着银子给熹哥儿使的。”
“他一个大男人,读书都来不及,还要抽空管着屋里那点阿堵物不成,”老太太说:“还不是你这个亲娘一手握着,也是熹哥儿是个懂事的,不像他老子,从来不去账上私自划银子。”
杨氏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了不少,“是啊,媳妇也知道,他真真是个懂事的,是媳妇不好,往后在他身边留些日常银子,免得出去和同窗应酬太寒酸。”
“娶房媳妇才是正理儿,哪家夫人不去管自己老爷房里的事,天天张罗着儿子在外面的事,说出去也是笑话。”
“媳妇省得。”杨氏不像往日听了这话直发愁,如今她觉得那媳妇茶似乎已经吃上一半了。
老太太又说:“不是我说你,手脚也太不大气了,熹哥儿今次和熏哥儿一道出去,你便要想着备好两人份的,拈着那一点点,是我们府里揭不开锅了还是?”
杨氏心里不快,阮熏才多大,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呢,和她自己儿子能一样吗,真该天天拘在屋里读书才是。
“媳妇这不是看着二弟妹那里有……”
“有银子那也是她的,”老太太打断她,“她的私房都是她娘家的,你若要这么算,岂不是熹哥儿的银子也要往你私房里拿?那我这个婆婆也不要做了,家里孙子都叫媳妇去养,还姓什么阮!”
老太太在两个孙子上的事是一点不肯让步的,几个女孩子随杨氏怎么折腾,左右一份嫁妆嫁出去了事,如今她就这两个孙子,虽说阮熏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到底阮家以后是指望着他们两个光耀门楣。
杨氏心里直犯嘀咕,魏氏娘家殷实,二老爷常年在地方上也少不得地方官员的孝敬,真该拿出点补贴家用才是,还叫她要吐银子出来,不可能。
“这回一起去的那个瞿郎中家的嫡长子,不也是熏哥儿引着介绍的吗,他们哥俩没有嫌隙,这是好事,往后才能扶持着振兴咱们家,你可别出些幺蛾子,弄得本来好好的两个人也闹出点意见来。”
“媳妇知道了。”杨氏瓮声瓮气地回答。
阮清沅进门来请安。
杨氏看着她,正愁没人给她泻火,当即就说:“沅丫头这是怎么了,今儿这个时辰才来请安。”
清沅低着头认错:“是我的不是,让老太太久等了。”
阮老太太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也知道如今府里都自己在赶春衫,忙得不可开交。杨氏主中馈,屋里婆子媳妇子本来就多,这个时候哪个不是凑上去给她用的,清霜虽自己也做,可这每年四季不重样的衣服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出来的。
老太太不想说这个,对清沅说:“来,这是你娉婷姐姐家拿来的红蛋和糕饼,你也拿些回去吃。”
清沅有些吃惊,“娉婷姐姐她……”
杨娉婷去年才成亲,没想到今年就送来了红蛋。
“是啊,得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老太太也很开心,老人家都爱听这种添丁的好消息。
杨氏心里不大舒坦,这杨娉婷她还看不上呢,没想到是个好生养的,想想唐音的身子骨,她有点忧心。
“真是恭喜娉婷姐姐了。”清沅说着。
“说起来,杨家的哥儿也大了……”老太太说。
杨氏撇撇嘴,“正是呢,嫂嫂在信里说了,想让隽哥儿今年住到我们我们府上来,好预备来年秋闱。”她不想搭理田氏,觉得她莫名其妙塞个儿子过来居心不良。
没想到老太太却说:“好啊,前院空屋子也多着,正好和熏哥儿做个伴,一起往陈家族学里去念书。”
老太太曾听阮熹和阮熏都夸奖过杨廷隽,说他学问很好,人又稳重。
还要送去陈家念书?杨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娘,这……不太好吧,府里姑娘们都大了。”
清沅还在旁边,她也丝毫不顾及地就说这话。
“姑娘是姑娘,和他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就是看不惯杨氏这副,什么都只扯着儿女亲事,小家子气,她就不想想,客居自家府上的出了个举人,以后或能是进士,对自家名声和两个少爷的前程都是大有助益的。
从前阮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住在他们府上的族人,故旧之子有多少,老太爷都是笑着接纳。因此阮老太爷虽从未做过提督学政,视他为老师的学子却不少。
收之门墙,以为桃李。杨氏自然不懂。
杨氏也不敢辩驳了,只好说:“那媳妇得空就给嫂嫂回信。”
清沅想开口退下,却不料杨氏突然说:“老太太,这红蛋还有么,再留个一份子给媳妇吧。”
老太太当然知道她的心思,说:“放心,留着呢,就是霈姐儿过来吃也不会坏的。”
杨氏当即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