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魏氏那里请过安,阮熏就来了朝阳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清沅其实早已经没事,正想寻个机会同他道歉。她在回去的路上就想明白了,她自己有个毛病,凡有些不能对外人道的情绪,对一些真正不设心防的人反而能表达,便如母亲崔氏,她心里也知道,阮熏是真的对自己很好。
况且瞿竞溪的事情,他又不知道,怎么能怪他呢。
阮熏喝着她亲手泡的茶时还有些不安,说着:“那些字啊画的,不看就不看,女孩子家本来就不需要懂这些东西的。”
清沅笑,“是我不好,白日里有些事,心绪不定的,倒对五哥哥发了通脾气,请哥哥不要与我置气。”
阮熏觉得她不像是会随便迁怒的人,“我听那小丫头说了,你遇上了瞿家少爷……是不是他……”他很斟酌地用词:“言语之间……略有轻佻?”
虽然他也相信瞿竞溪不是这样的人,但是难保他见着清沅没藏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阮熏觉得自己很有作为一个兄长的自觉。
他在想什么。清沅立刻否认:“哪有的事,哥哥别胡乱猜测,是我今日身上不大舒坦罢了,同旁人有什么相干。”
“是病了?”他有些怀疑。
“也不是病,寻常也会这样,哥哥快别多想了。”
阮熏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听闻女儿家到了岁数都会有……
是叫做天葵吧?
他的脸不知不觉慢慢红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清沅狐疑地看他一眼,好好的为什么会脸红,茶水也不烫啊。
看她盯着自己,阮熏更觉尴尬,呛了一口茶水,压低声音咳嗽了好几声。
两人正说着话,却有丫头来传:老太太要见清沅。
这个时辰?阮清沅抬头看看天色,直觉有事发生。
阮熏也皱了皱眉,说:“正好,我也陪你一块儿过去吧。”
丫头却回话:老太太不是在万寿堂,是在魏氏的落霞苑。
这就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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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苑里灯火通明,阮老太太、杨氏、魏氏,甚至大姑奶奶阮清霈,都在,各自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上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惠姨娘落胎的时候吧。
“嗯,过来了。”阮老太太抬眼看了两人一眼,见阮熏也在,蹙眉说:“都是内宅女眷的场合,你过来干什么?”
阮熏也不怕,笑着说:“听说老太太要见沅妹妹,我这好在她那里讨杯茶喝,便想着再向老太太请个安吧。”
阮老太太正要说话,东稍间的槅扇却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走出来,正对着一个女子嘱咐:“稍稍有些虚损,便照老夫开的方子,日常喝一顿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过几日就能见效,不妨事的……”
那女子正是阮家大少奶奶王氏,她脸色颇为愁苦,显得更为老态。
“好生送邱老大夫出门。”阮老太太嘱咐身边的婆子。
“怎么样了?”魏氏担忧地问。
王氏点点头,“已不咳嗽也不打喷嚏了,就是一日下来,折腾地够呛……”说着眼圈又红起来。
“那就别哭,”老太太不高兴地看过去,“丞哥儿既没事,别整天哭哭啼啼的,我这不是在这儿,给你们娘俩做主。”
王氏不敢再流眼泪。她向清沅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
愤恨。
阮清沅突然明白了,阮清霜为什么不在,老太太却独独唤了她过来。
王氏房里的婆子已经拿上来两件小袄,都叫剪开了,露出白白的棉花,清沅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做给丞哥儿的那两件。
“老太太,已叫邱老大夫查验过了,这里头……”那婆子捧着一团白白的絮状物,“掺了木棉的絮子!”
满室寂静。
阮清沅就算原本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丞哥儿一定是碰不得木棉花絮。有些人生来便碰不得有些东西,如花粉、柳絮,甚至还有新上的油漆。轻则打喷嚏流泪,重则浮肿长疹子。
“这是沅姐儿做的吧……”老太太慢慢地说。
阮清沅不卑不亢地走过去,翻看了两眼,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两个喷嚏,回道:“这的确是我做给丞哥儿的衣裳。”
“你!”王氏激动地大骂:“你为何!为何要害我儿……”
“大嫂嫂,我从未害过丞哥儿。”清沅直视着王氏的眼睛说。
“我如何亏待过你,你便要这样害她……我儿……好苦命啊……”王氏仿佛听不见她说话一样,又要哀嚎起来。
如何待她的?只是寻常想不起她,有事便想到她,出事来怪她罢了。
阮老太太坐在上首,面色深深,一双眼直盯着清沅瞧:还以为是个乖巧的,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杨氏在旁边凉凉地说:“也是沅丫头瞧着丞哥儿眼红吧,二房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怕也是心里有些不舒坦。不过我说沅丫头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你二伯娘和大嫂嫂有时候会忽略你,你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来害丞哥儿吧,他还小呢,就是大人也会有个万一的,别说这么大的孩子了。”
王氏听完这话,眼睛更是赤红赤红的,魏氏也把头转过去,不想看清沅的眼睛。
阮清沅在心里冷笑,看来装可怜的方法没有用了。
她问杨氏:“大伯娘,有一事我不太清楚。听大伯娘这么说,您也是早知道丞哥儿是碰不得木棉花絮的?”
杨氏怎么会管他碰不碰得了木棉花,她睨着清沅说:“知不知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