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玄功运毕,陈恕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
林远图不仅指点了他的剑道,还以玄功替他疏通了经脉,对他伤势大有好处。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最怕的就是让经脉不能顺畅的内伤。至于皮肉伤倒无关紧要。
此时经脉一通,他顿时感觉身体好了大半,精神也分外振奋。他起身下床,想要出去转转,不料砰地一声,踢翻了一张凳子。
正将之扶起时,忽听吱呀一声,阿九探头出来,低声问道:“陈公子,有事情么?”
陈恕大感抱歉,忙道:“没事,我想出去转转,吵醒了你睡觉,真是对不住。”这几天阿九夜里都是十分警醒,一天见他有什么响动,就过来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叫他实在是又感激又惭愧。
阿九向外看了看,见外边一片明亮,喜道:“好美的月光,公子真是好雅兴。嗯,我陪你出去转转吧。”
陈恕不由一愣,之前林远图所说的话颇有道理,意思也是让他别和阿九生出什么感情。但这时候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若一口回绝,是不是有点太着痕迹了?
正想着,阿九已经回房去换了衣物,穿了厚厚的一件紫色锦袍,又拿了一条白色围巾出来,递给陈恕,笑道:“公子你系上吧,天气这么冷,可别冻着了。”
陈恕见她笑得温柔,不禁微微发怔。阿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偏头打量了一会,有些俏皮地笑道:“听说陈公子潇洒自若,怎么我看到的是个呆头鹅呢?你不会是假的吧?”
陈恕笑了笑,接过围巾系好,只闻到一股甜美的幽香。他不敢多想,抢先推门出去。
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月色如水般泻了一地,果然是好美的月光。屋畔的零落竹叶在月光下斑驳清幽,一从从枯草寒枝更显得冷清衰败,被夜风吹动,四下里一片萧索景象。
阿九抱着手臂,微微有些发颤。陈恕问道:“怎么样?冷么?你进去吧?”
阿九摇头道:“冷是冷一点,不过这月亮很好,错过了也蛮可惜的。不要紧,过一会习惯了就不冷了。”
两人并肩在空地上转了一圈,阿九抬头瞧着圆月,算了算日子,幽幽道:“今天是腊月十五了吧?又快是一年了呢。一年又一年,总是这般做梦般就过去了。陈公子,你说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陈恕没想到她会在此时跟自己探讨这个哲学问题,想了想,回答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态度,所以这个问题我也很难回答你。对于我来说,生命的意义有很多,最重要的几点,就是实现自己当初订下的目标,让身边重要的人生活得开心快乐,还有探索未知事物的过程也很有趣。”
阿九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他的话。她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手托香腮,静静地看着头上的月亮。月华似水,将她的肌肤照得晶莹透明宛如琉璃般夺目,明亮的眼睛映着圆月,闪闪地发着璀璨的亮光。
陈恕看着月光下的少女,心中忽然微微一颤,连忙转过了头。这一刻的阿九确实非常美,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会产生不由自主的恋慕之情。
过了一会,忽听得一阵悠悠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阿九偏过头,侧耳倾听了一会,轻叹一声,说道:“这是从静心殿里传过来的呢,想必是哪个失宠的妃子在惆怅吧。”
陈恕听她这么一说,只听那笛声果然是凄清无比,如泣如诉,听得让人心生恻然。两人听了一阵,忽然间笛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断了一般。
两人都是一怔,吹笛之人是出了什么事么?但虽感奇怪,却也不至于去探访究竟。
又坐了一会,阿九低吟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陈恕心想这句词倒和她此时心境当真贴切,见她轻蹙蛾眉,知道这姑娘在思念故国家人,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道:“阿九姑娘,前尘往事,不必多想。你自个儿好好的,过得开心愉快,家人若是在天有灵,也才会替你高兴。”
阿九低声道:“但怎么才能开心愉快呢?”
这话一问,陈恕也无话可答。这几天,他也发觉这温柔体贴的姑娘颇为多愁善感,有时一颦一笑,却都似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想想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家国残破,亲人尽逝,孑然一身。虽然有公主之名,但却流落江湖。更兼芳心错托于人,情伤更甚。此次又被幽困在这深宫之中,怎叫她不满怀愁绪呢?
陈恕低下头,看了她一会,柔声道:“阿九。”
阿九不禁一怔,两个人都是比较守礼的人,一个只叫陈公子,一个都是叫阿九姑娘,听他忽然这么一叫,阿九顿感奇怪,抬头睁着妙目凝视着他。
一瞬间,林远图的话似乎在耳畔一掠而过。但陈恕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就微笑着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本来就不是瞻前顾后之辈,做事情从来都是认定是对的,就会全力去做。眼前的少女连日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令他感铭于心。而她的遭遇,亦令他同情、怜惜。他只想让她开心地笑起来,如果真像林远图所说,令她心动将感情系于他身上的话。那他亦会无惧任何阻力,不会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