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到凌府门前的许诺,只看到了断壁残垣,萧杀地残存在灰蒙蒙的雨水中。
周围,仅剩下三五个打着油伞的人,指指点点、乱嘴乱舌,连猜测带夸张地描述着昨晚凄惨恐怖的一幕。
听着他们的交谈,许诺眼前闪动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凌烟悲痛欲绝的脸。
那一刻,他真急了。
他发疯般拉扯着每一个人,反复地问,反复地吼,直到声嘶力竭。他甚至把周围的人都吓傻了,以为他是个疯子。
终于,一个中年妇女不忍心看下去,怯生生地答复了他:“我们不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只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
许诺呆呆地矗立在原地,懊恼地赶开了给他打伞的下人,任凭雨水的侵袭。
该死的自尊!
他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
今天一早,他的脚在家门口反反复复地徘徊着,从门里走到门外,又从门外走到门里,前一刻痛心疾首,后一刻汲汲皇皇,一颗挣扎的心始终纠结于凌烟那天的态度。
当他最终下定决心赶到凌家时,一切都晚了。
派去凌家祖坟打探消息的家丁禀告,凌浩楠已经草草下葬了,凌家其他人不知所踪。
许诺吩咐家丁继续寻找他们的下落,自己身心交瘁的返回了许家。
此时,一直没有出门的徐达友也从下人的交头接耳中获悉了凌家的惨剧。
他一直坐在那里沉思着。
“爹,”许诺闷闷不乐,嗓音低沉,走进大厅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了,不时往下滴着雨滴。
“你去哪儿了?”徐达友先是纳闷,等他看清楚儿子狼狈的样子时,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样的天气儿子还会出去,和凌家铁定有关联。
“凌家昨晚被抢劫了,凌伯父身受重伤去世了。”许诺急促地回答。
徐达友没有接话,而是仔仔细细打量着儿子。
已经超出自己一头高的儿子稚气全脱,酷似夫人的英俊长相是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骄傲。从儿子小的时候起,他就有意识开发儿子经商方面的天分,一些大的场合他总是要求儿子站在身边,可以不吭声,不能不揣摩。
生意结束后,他基本上都会事无巨细地让儿子回忆一遍当时的情形,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如此循环往复、耳濡目染,许诺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真传,处惊不变,心思缜密,唯一缺少的就是临场的实战经验了。
可是,在凌家的事情上,他发现儿子居然很冲动、很幼稚,不堪一击。
徐达友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着儿子的变化。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该有数的东西一样不少。
儿子肯定喜欢上凌家的那个丫头了,所以相关凌烟的一切都成了儿子的软肋。
徐达友不能任由这种状况的发展。儿子的婚事跟许家的未来息息相关,他要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放眼洛邑,能和许家平起平坐的那几户人家,他早就掰着指头算了个遍了。
以前知道凌顾两家早就定亲了,他对儿子没有多想,想了也没用,反正没有希望的事,就算儿子再怎么幻想最终还是得打消念头,他干脆稀里糊涂装作不知道。
后来,传言两个大家族要退婚,他也想到是凌顾两家了,尤其那天儿子回来说,顾家吞并了凌家,他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没有人会认敌为友,更不会结为秦晋之好。
借助这个机会,他儿子许诺想要娶凌烟进门的希望最大。
但是,他介意凌烟被休的身份,辱没了儿子的好名声。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方面,凌家的衰败已经不可避免了,对儿子、对自家没有利用价值了。
今早的消息,彻底坚定了他已有的念头。
凌浩楠的去世,代表了凌家的毁灭。
救助归救助,他清楚前两天的仗义会给他带来雪中送炭、暗室逢灯的好名声,有助于提高他在洛邑县和同行中的声望。
可真的要搭上儿子和自家的未来,门都没有!
凌家只有一个女儿,想要再度站起来绝无可能,自己的儿子不能带着这样的拖累生活一辈子,自己的家族不能和一个无法给自家带来好处的人联姻。
精明如他,怎能干偷鸡蚀米的把戏呢。
“哎呦,可怜的一家人啊,回头给他们送点银子过去,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虽有小人之心,但分寸拿捏的很准,面子上的活始终做的足足的、够够的,不落人口实。
“知道了,爹。”许诺暗自高兴,他继续想往下说:“爹,我……”
没等他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徐达友先下手为强了:“对了诺儿,前两天孙媒婆来找了你娘,想要给你保媒。我和你娘商量过了,先让孙媒婆去探探女方家的意思。”徐达友故意把日期往前说了几天,试图借此堵住儿子的悠悠之口。
他没有具体说是哪家,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是哪家呢。
事实上,他准备明天才派人去请孙媒婆到家里来。
“爹,我…”许诺看了一眼严厉盯着自己的父亲,心里一阵子哆嗦,直接打了个喷嚏:“我有点冷,先去换件衣服。”
“好好好,快去快去,别凉着了。”徐达友关切地叮嘱着儿子。
他已经看穿了儿子,这么多年来儿子一直对凌烟牵肠挂肚,朝思梦想,这是最坏的、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必须想方设法阻挡儿子。
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