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凉。教堂顶端矗立的圣母像挡住了大半星辉,坐在石阶上的青年面孔完全隐没在黑暗里,唯有手中的香烟明明灭灭,有如星屑。
他在黑暗中吞云吐雾,脑中似乎掠过许多事情,又似乎一直在放空。不知坐了多久,一道人影突然凑了过来,“哥,你在这儿发什么呆?我让人把教堂清理干净了,刚好昨天认识的那个妞发消息说想请我吃夜宵,我马上就走。你要一起吗?”
邓再荣将香烟夹在指间,不答反问,“其他人呢?”
“韩哥和小可回酒店的蜜月套房去了,其他人都去看夜景。这里就只剩下我们——不对,还有曲征。”
曲征就是刚才为韩熙林和萧可证婚的临时神父,也是他们这几人的幼时玩伴。以前邓再荣认为这只是个友情变淡、而且微妙地对彼此生活方式互相看不顺眼的普通朋友,但因为某桩意外,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定位了。
“他怎么没跟韩伯父他们一起去?”
“他说还有事。”邓一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再度催促,“哥,我快迟到了,你到底走不走?”
异国他乡,曲征能有什么事要办?估计还是有话想和自己说。
想到这里,邓再荣说:“难得有女孩子不是因为钱而约你,去吧,继续发挥魅力。”
“嘿嘿,那我先走了。”邓一博得意地笑了起来,荒腔走板地哼着歌往山下走去。
短暂的热闹过后,教堂彻底安静下来。邓再荣抽完手里的烟,刚刚起身,才发现曲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温文面孔上隐约有几分探究之色。
见状,邓再荣索性又坐了回去,拨了拨略卷的额发,懒洋洋地说道:“放心吧,熙林虽然把你请来参加婚礼,但并不知道那晚的事。在他眼里,你还是那个洁身自好的五好青年、我这种人的道德标杆。趁现在没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谈一谈。”
走近几步,曲征俯视着俊美得有如大理石雕像的青年,声音里带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紧张,“那天晚上我很抱歉,但——”
邓再荣以为他道歉之后会跟着说教,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其实说穿了没什么,你回国做了两个月的封闭项目,素得太久,正好我也有需要。*,互相解决一下罢了。反正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直接当没发生过就好。”
说到有需要时,邓再荣在心中自嘲地笑了起来。
其实那夜他想要的并不是生理的快感,而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拥抱,好让他遗忘心底的空虚。
想起那一夜,许多旧事不免纷沓而来。
去年因为邓一博闹出的乌龙,陈尚行首次在分手后联系了他。他则在萧可第一家店开张的那天,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答应弟弟一起过去捧场。
他知道陈尚行也会到场,却没想到,此时对方身边已有了新人。做为曾经的恋人,邓再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陈尚行是彻底陷进去了。
陈尚行是他的初恋,当年他曾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等到与父母决裂,开始同居生活后,他才慢慢意识到,世上有许多问题,并非相爱可以解决。
从小被当成企业继承者培养,不知不觉间,邓再荣已经把经商由任务变为爱好。加上手头积蓄有限,没有安全感。同居没多久,他便看准某个商机,成立了一家公司。
陈尚行起初是支持他的,但随着公司逐步做大,不可避免的,他投入其中的时间精力也越来越多。有时为了应酬,甚至两三天都不回家,陈尚行为此渐渐感到不满,提了几次让他结束生意。
那时陈尚行已经小有名气,片酬可观,维持两人的生活绰绰有余。认为邓再荣没必要再忙什么生意,当个全职男友,靠他来养就好。
性格强势的邓再荣自然无法接受这种吃软饭的提议。和同样大男方主义严重的陈尚行吵了几架,最后勉强达成共识,同意各让一步:他会缩减公司规模,对方则不再提全职这件事。
但或许是争吵时用词太激烈太伤人,又或许当年两人都太年少气盛,不懂得包容。误将退让当成理亏,把说服当成征服,谁也不肯先低头服软,都憋着一股气想改造对方,让对方认可自己的想法。
暗自较劲的结果,是说好的让步形同废约。两人依旧各行其是,彼此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吵架次数越来越频繁。到了后来,甚至连床上都变成了战场。
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时,邓再荣的所有春.梦里都是自己在主动,把梦中的床伴做得□□。和陈尚行在一起后,因为对方不肯,他才退让做0号。感情正浓时这自然没什么,但发生摩擦后,憋了火气的邓再荣不免有怨言。每次两人亲热都要争辩一番,弄得火药味十足。
他们一个片约不断,一个忙于生意,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相聚时却把大部分精力用来争吵。感情生理的双重裂痕,让彼此都筋疲力尽。终于,在邓家夫妇找到邓再荣,表示愿意接受儿子取向的那天,陈尚行提出了分手。
带着被父母认可的喜悦回到住处,邓再荣原本想与爱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并趁机修复一下感情。孰料,率先开口的陈尚行说的居然是分手。
邓再荣至今记得,自己当时冷静得可怕,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同陈尚行到常去的餐厅吃了顿拆伙饭,然后才回家打包行李。
那两年他们每次见面都会起争执,最后总是不欢而散。反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