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城东门正对着的小山丘上,一个半人深的土坑里,清灰色的6磅佛郎机炮静静蹲伏着,炮口还有丝丝白烟缓缓飘出。
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身上在炮身上一摸,闪电般缩了回来,扯下缠在脸上的布条拼命吹起来,正是凌明。
凌明是佯攻分队的指挥,佯攻分队的任务就是先炮击城门,然后把血十字旗绑在山羊身上,吹响号角,制造出要攻城的假象。
“奶奶的,不能再开炮了,要不非炸膛不可。”凌明嘟哝了一句。
“明哥,城头又放人下来啦!”离佛郎机炮不远的空地上,已经完成了吹号角绑旗任务的伙计们好整以暇地坐地休息,此刻有人看到城头上有动静,喊了凌明一声。
凌明探头一看,只见城头上两个吊篮正缓缓放下,他那皱着的眉头一下舒展开了,看这样子又是去求援的,这个纨绔子弟果然和公子的判断一样,连派人出来查探的勇气都没有——前些天凌明把这次行动涉及到的官员们的底细基本摸清楚了,这个城门守乃是一位五十万石大名的幼子,年仅二十六岁,标准的衙内。
“来啦!来啦!”
山腰上,一个同样服色的黑衣人快步跑了上来,向凌明报告道,“三景台的兵全出来啦,好多兵!”
凌明扬了扬眉毛,快速跑到能望见山下大路的地方,果然,一支倭国军队正在朝东门疾进,和他在朝鲜见过的一模一样。
掏出公子专门为这次行动采购的怀表看了看,山下军队到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了十多分钟,这让凌明心中充满了狂喜和惊叹。
狂喜是因为佯攻分队的任务圆满完成,自己可以带着佯攻分队毫发无伤的撤离了;而惊叹则是凌明对公子的精准分析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如果说公子前面对城门守不敢派人出战的分析还有可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话,那三景台这位酒井副守简直就是照着公子的分析在行动:火炮攻门肯定不能引他出洞,作为一名参加过大阪夏之阵的老将,如果几声炮响就能让他上钩的话,那他也忒不称职了;号角和血十字旗肯定能把他引出来,因为这位副守刚刚才在剿灭切支丹的行动中立下大功,如果让切之丹教徒攻破东门的话,他的功劳不仅要大大逊色,甚至可能功不抵过,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公子才把何时发炮、何时吹号角、何时立起血十字旗反复向凌明交待,就是为了达到发炮让三景台大营集结,而吹号角和立旗则是让酒井在天亮后看清楚!
事实证明,公子的判断太精准了,精准地让凌明只能苦笑,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秀才,怎么对兵事如何了解,怎么对人心拿捏地这般准?
妖孽呀!
凌明心中的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看到目标已经倾巢而出,他扭头点了点人数,发现所有人都已在此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冲大伙儿一挥手,“行啦,鱼儿已经上钩,俺们撤!”
十多分钟后,正对着凌明站立过地方的山脚大路上,传来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咆哮。
“八嘎!”
如果凌明还一直待在这儿的话,他会看到,那位身着大铠,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酒井副守,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的马前,一名足轻正费力抓着山羊的两只角,山羊的身侧,用绳索和布条牢牢绑着一面高达丈余的血十字旗!
上当啦!
酒井心中大喊一声。
还没等他来得及想对手为什么要如此戏弄他,就听三景台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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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气浪把赵海面前的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刺鼻的硝烟中,泥块、木屑、碎石子儿下雨般往下落。
透过浓浓的硝烟,赵海依稀能看到高大的寨墙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其实都不用看,凭着赵海几十年的行伍经验都能判断出,这么惊天动地的爆炸,木头扎成的寨墙肯定会想纸片一样被撕得粉碎。
“杀给给!”
一声古怪的倭语在赵海耳边炸响,赵海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和护卫队其他人一样,跟在公子身后朝寨墙豁口冲去——这次行动中他的任务先是观察,在三景台大营东侧小山上观察,等大军走出视线范围他就得赶到南侧与营救分队汇合。
为了迷惑倭国人,楚凡让营救分队所有人全部把脸涂黑了,目的就是为了伪装成萨摩藩岛津家的手下——据天草四郎时贞说,岛津家有一支特殊的铁炮队,全部由昆仑奴组成。(螃蟹注:昆仑奴就是被西方殖民者卖到全球各地的黑奴,在汉文化圈里被称为昆仑奴)
这正是楚凡心细如发的地方,身为大明人,他们身材太高大,根本没法冒充倭国人,所以公子才会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法子。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公子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赵海以前还不怎么懂,经过这次行动的准备工作,他算是完全理解了。
就拿佯攻小组的准备来说,为了把血十字旗牢牢绑在山羊身上,同时还不能妨碍山羊走路——移动的血十字旗才能更好地营造出攻城的紧张气氛——公子愣是反复试了七八次,什么棕绳啰,布条啰,翻来覆去总算找到了最佳绑缚方案。
这是最让老夜不收佩服的地方——他常年在敌后活动,当然很清楚要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