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帆船而言,顶风转向是个大动作,尤其是做小半径转向。
小竹岛的西面静悄悄的,连只耗子都看不到,刘之洋决定到岛的东面看看。由于刮得是东南风,所以为了从小竹岛南边绕过去,苍山铁就得顶风转向,甲板上立刻又忙活起来了——两面帆都落了下来,大部分兵卒都下到底舱开始摇橹,苍山铁以慢的让人发指的速度慢慢转过了小竹岛南边的海角。
褚芃留在了甲板上,双眼一霎不霎望着缓缓移动着的无人荒岛,心中紧张的祷念着,老天爷,别玩我了,快让我家那艘船出现吧。
好容易转过了海角,一艘沙船赫然在目,葛骠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那船叫道,“船!俺家的船!”
褚芃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刚才太紧张,不知道冒了多少汗。
定睛一看,沙船系泊在离岸十丈开外,随着海浪起伏着,离岸二三丈的地方则系泊着两条鹰船。
看到鹰船,褚芃心里又打起了鼓——不用说,这两艘船肯定是孙振武的,多半就是他派来杀人灭口的。
在高黑狗指挥下,苍山铁缓缓转过了船头,重新挂起了帆,借着风势加快速度向北驶去。
小竹岛的东侧,渐渐展现了出来,褚芃趴在船首的护栏上,死死盯着岛上,由于太紧张,他的双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啊!”
当那段红白分明的海滩呈现出来时,褚芃不禁惊呼了一声——海滩上铺满了无头尸体,肆意横流的鲜血把地上都染红了,在整段洁白的沙滩上触目惊心;旁边一堆脑袋,在海浪的推动下,不时滴溜溜地滚动着。
随着苍山铁的逼近,褚芃看得更清楚了:十来个穿着水师战袄的兵丁正在一个把总指挥下,将三个拼命挣扎着的人拖到海边准备砍头,更靠里的乱石丛中还有四五个被捆死的人,哀嚎声不绝于耳。
见此情形褚芃手心都攥出汗来了,天知道那陈账房被杀了没有!
情急之下,他大喊了一声,“住手!”
沙滩上的情形刘之洋也是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由火起——平时虽说偶尔也跟着刘之洋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像现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屠戮,他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他扭头大喝了一声,“取俺弓来!……孩儿们,家伙都端出来!”
甲板上登时忙开了,众兵丁纷纷回舱取武器,既有鸟铳,也有长弓劲弩。拿着长弓的忙着上弓弦,拿着踏张弩的弯下腰踩着弩头上弦,那些端着鸟铳的,则忙着取火折子点火绳。
刘之洋所用的,乃是一张巨弓,那壶箭也是特制的狼牙长箭,高黑狗仔细的挂好了巨弓的弦,捧着递到了刘之洋手上。
刘之洋本是山东渔户出身,家中十来条渔船,颇有家资。从小他便被他父亲逼着习武,延请了不少武术名家教授枪棒弓箭,几十年下来,着实打熬出了一副好身手。这张巨弓乃是两石弓,箭也比寻常羽箭长出一截,百步之内,他自信可十中七八。
就在船上忙乱的时候,海滩上的人却被褚芃那一嗓子喊楞了,那把总先前看到船来,还以为是孙振武又派人来了,所有也没在意,等到褚芃喊了这一嗓子后,他才警觉起来,高声喝问着,“来者何人?可是游击大人又有新的命令?”
刘之洋没吭声,挂好弦后只顾着拉弦试力,他旁边的高黑狗大声喊道,“我家大人乃登州水营守备,你们几个瞎了眼的,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他这么一喊,岸上登时炸了锅,那把总一叠声叫着上船,指挥着他的手下忙不迭的纷纷朝鹰船涌去。
刘之洋哪里容得他组织反抗,反手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好,挽弓如满月,瞄着他的背影“嗖”的一箭激射而出。
长长的狼牙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出百余步后,又快又准地正中那把总后心,登时便把他射倒在沙滩上,长声惨叫着,眼见是活不成了。
刘之洋这手绝活一亮,苍山铁上顿时彩声一片,却被他厉声喝骂道,“还不赶紧给俺打!”
此时苍山铁离沙滩已经很近了,那些兵卒们被骂后纷纷开火,弩箭枪子雨点般射向那群失了指挥,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兵丁。
这沙滩上无遮无掩,那些兵丁霎那间便躺下好几个,这下更是毫无战意,纷纷扔掉武器跪倒在沙滩上乞降。
看到无人反抗了,刘之洋这才放下了弓箭,看着那满地的尸首叹了一声,让高黑狗放下小船。
他正待上船,却见褚芃的身影一闪,却是抢在他前面第一个跳下了小船,葛骠跟在他身后也跳了下去,二人竟是等不及其他人,抄起桨来就朝岸上飞快划去。
小船刚一靠上沙滩,褚芃、葛骠前后脚跳下了船,径直朝沙滩上那三个刀口下逃出性命的人跑去。
刘之洋见状只得苦笑,不过他也理解褚芃,这陈师爷的死活直接关系到褚芃一家的性命,不急才怪了。
扭头吩咐高黑狗,把另外一条小船也放了下去,这才带着七八个手下划向沙滩。
沙滩上猩红一片,有些尸体才被砍了头,还在微微抽搐;那些堆在一起的脑袋却是神色各异,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咬牙切齿。
不过这些都不能吸引褚芃的注意,此刻的他正心情忐忑地走向刚从刀口逃出性命的那三个活人,仔细一看,三人年纪都不大,服色也是伙计打扮,他心里登时一凉——看样子陈师爷不在其中。
果然,身后葛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