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天空晴朗得连一丝云彩都看不到,风儿也似有若无;前些天的大雪已然消融,大地又恢复了满目的土黄色。
然而还是冷,通体雪白的玉狮子不停的打着响鼻,喷出一道道浓密的白气;它那碗口大小的蹄子不时刨着脚下满是草根的大地,似乎有些烦躁。
马上的楚凡感觉到了这点,伸手摸了摸玉狮子那颀长的脖子安抚它,目光却停留在缓步而来的骑兵营身上。
那也是校阅台上玉狮子烦躁的原因——三百名身着半身甲的骑士每50名一列,排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从校阅台和三个列好队的步兵营之间的空隙穿过。
骑兵的气势当然不是刚才齐步走过的步兵营可比,此起彼伏的响鼻声中,马背上沉默的骑士和高高竖起的马槊给人一种巨大的威压感——尤其是骑兵营的第一排,全部装备了冲压钢板半身甲和头盔后,看上去更像一具具活动的钢铁怪兽!
这第一批冲压头盔有着与大明常见的铁兜鍪完全不同的形制——头盔整体是个上小下大的圆筒,顶部有个尖尖的圆锥;面部简单的开出了呈“丫”字型的三道缝,以便观察和呼吸;和身上的半身甲一样,头盔也几乎没有任何装饰,连常见的头顶红缨都没装。
同身上简洁实用的盔甲相比,骑兵们的武器就显得丰富多了——主战武器是一杆做工精良的马槊;半身甲的腰带上,挂着长30厘米的短火铳,及其配属的子弹袋和通条;除了短火铳,腰间还挂了一把长1.5米的倭国太刀,那是统一从加藤家采购来的;手榴弹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每人两颗。乃是专为骑兵定制的缩微版,重量更轻以便扔得更远。
制式武器之外,那些有着特殊能力的骑兵们还有专属武器。比如力大者。武器挂钩上便挂了重兵刃——狼牙棒、铁锏、连枷乃至斧头等等不一而足;而弓箭功夫过硬的,则配了骑弓——这大多是那些宋人后裔;还有那等特别灵活的。则是装备了特制的三节鞭、链子枪之类的软兵器。
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过完,烟尘中那匹火红的赤龙驹飞驰而至,到了校阅台前一勒马缰,赤龙驹人立而起,马上刘仲文不等赤龙驹落下,拉风地一跃而下,腾腾腾上了校阅台,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主公,复辽军骑军一营、步军三营集结完毕,请指示!”
楚凡也不下马,从旁边豆豆手上接过大旗道,“刘仲文听令!……今有悍匪大疤脸者,祸乱乡间、鱼肉百姓!着尔提调精锐,克期往剿!”
“得令!”
刘仲文重重一抱拳,起身双手接过大旗,迎风一展高呼道,“复辽军!”
台下四个营一千余人齐声应和。
“威武!威武!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中。楚凡用眼角余光观察站在身后的郑彩——这一出授旗出征的戏码,乃是宋献策想出来的,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提振士气。另一方面也不乏震慑一下这位郑家使者的意思。
郑彩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瘦削的长脸上永远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柔和笑容;而那张薄得如刀刻般的嘴唇,似乎未曾开言便能让人联想到三寸不烂之舌。
此刻他微微躬身,带着那永恒不变的笑容看着这激荡人心的出征场面,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惊骇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曾经,他眼中只有他的远房叔父郑芝龙——年纪轻轻便统御数万海盗,迫使朝廷不得不招安;力抗南洋霸主荷兰人,将日本贸易之利逐步收入囊中;开疆辟土。将烟瘴满地的大员岛逐渐开辟成阡陌纵横的沃土——这样的人,别说争霸东洋。就是九州之鼎也能问问轻重!
如今,经过济州岛这十余日的盘桓。他不再认为自家叔父是东洋上理所当然的霸主了!
相比自家叔父,楚凡首先是年轻——他可比郑芝龙小了整整十岁!
人比郑芝龙年轻,事儿做得可不比郑芝龙差:郑芝龙固然统御数万海盗,可郑彩心中明镜儿似的,自家叔父手下那些海盗们,绝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有利则聚、无利则散!哪像楚凡这里,虽则船不过数十艘,人不过几千号,可真真做到了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尤其是楚凡那个战船商船相分离的点子,简直让郑彩惊为神来之笔——商船专一载货,战船专一作战,两者各司其职,效能何止倍增?
刚来时,郑彩听到朝阳号chù_nǚ航重挫盖伦船,还以为这是夸大其词故意说给他听的;等到昨天他受邀登上朝阳号后,他对这传闻再不敢有丝毫怀疑。
速度快!火力猛!攻击方式自由自在!
郑彩不由得为自家船队的未来担忧起来——连盖伦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自家那些慢得跟乌龟爬似的硬帆船可该怎么办?
水师已经不用比了,而今天复辽军陆师的表现就更让郑彩绝望了,这严整划一的阵型、这精良到令人发指的武器、这不动如山的气势,哪里是自家那些放羊似的水手所能比拟的——要知道,即便郑芝龙直领的水手们,想要让他们排出一个像样点的阵型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让他们不动如山地站半个时辰了!
更让郑彩绝望的是复辽军那些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器!
首先是火铳。郑家的船上也装备了不少火铳,而且多是来自泰西诸国;可一来火绳枪装填麻烦,二来海上作战防潮没法解决,所以真到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