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郑芝龙对楚凡这位尚未谋面的复辽军统帅是有着羡慕和嫉妒的。
确切的说,是在欣赏和敬佩之后,一种羡慕、嫉妒的情绪油然而生——以郑芝龙如今的身份和成就,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可他偏偏怎么压都压不住!
虽然还未见过其人,但郑芝龙在济州岛这两天耳朵里听的,都是楚凡种种匪夷所思却又成效卓著的发明;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楚凡指点下牛岛制造出来的种种产品;而最让他震撼的,莫过于亲身体验岳飞号的神速以及复辽军陆师的实弹射击——所有这一切已经让郑芝龙对对方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了。
留在济州岛看家的船里,改装完毕的就只有林三娃的岳飞号了,郑芝龙到的当天下午,李国助他们就陪着这位福建海防游击登上了岳飞号,绕着牛岛转了几圈,向他展示了一番弩炮的精准和巨大威力;郑芝龙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有这样的速度和如此犀利的武器,怪不得复辽军水师敢跟荷兰人的大盖伦叫板!
而第二天复辽军陆师的实弹射击则是刘仲文专门为郑芝龙安排的——水山脚下设置了一个由百余个稻草人组成的靶场,复辽军第三营由远及近,依次使用弩炮、6磅佛郎机野战炮、牛岛1型火铳、手榴弹进行攻击,攻击结束后,稻草人已经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了!
与在岳飞号上不同,这次郑芝龙颇为失态,他当时看完20分钟不到的实弹射击后,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了——第三营的表演彻底颠覆了他心中的战斗模式,要照这样的打法,任凭对方来多少人,连复辽军陆师的边儿都摸不到便会被轰击得七零八落!
郑芝龙甚至认为,即便是热兰遮堡里那些荷兰士兵,恐怕都不是复辽军陆师的对手——荷兰人进攻的手段太单一,除了佛朗机炮便是火铳,哪有复辽军打起来层次这么丰富?
这让郑芝龙感到十分沮丧——自己的手下在荷兰人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那就意味着在复辽军面前岂不更是孱弱不堪!
更让郑芝龙感到沮丧且恐惧的是,济州岛上种种迹象表明,楚凡其人那毫不掩饰的勃勃野心!
奇袭旌义县、攻灭柳家、厉兵秣马从容应对朝鲜王廷的讨伐这些也都罢了,最让郑芝龙惊恐却又不得不为之叹服的是,旌义县那些被流放官员们所做的事——他们竟是明目张胆地重组了一个朝廷,目标便是要迎回被软禁在江华岛的光海君重登大宝!
郑芝龙相信,身为局外人,楚凡对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光海君绝对不会有任何好感,他之所以这么热衷,只怕想要的是一个干涉朝鲜政局的借口,以及迎回光海君之后,树立一个统治朝鲜的傀儡!
君临朝鲜!
这不仅是郑芝龙,恐怕也是任何一个在大明这种“君君臣臣”思想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朝鲜即便再小,那也是大明堂堂正正的藩国,其君主可是得到了北京那位至尊的册书和赐服的国王,岂是升斗小民所能觊觎的?
人臣之道,在乎“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不是把帝王干掉自己来当,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就拿郑芝龙来说,他一向自命志存高远——短短十来年时间,便从一名籍籍无名的通译一跃而为福建海防游击将军,就连堂堂福建巡抚熊文灿在招抚成功后写给崇祯皇帝的奏折中都不禁感叹,“郑游击际遇之奇,当世罕有。”
不仅如此,郑芝龙相信自己要不了几年便能坐上武将的最高职位——闽浙一带的武将,还有谁能比自己实力更强大?在这个越来越以实力为尊的时代,闽浙总兵官早晚有一天会稳稳落到他郑芝龙的头上!
而且在这荷兰人步步紧逼的多事之秋,郑芝龙相信自己有大把的机会因功封侯;一旦他真能如愿,同安郑家可就一跃而成能与两京那些勋旧们相抗衡的新贵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可不是郑芝龙自己的妄想和臆测,而是福建甚至南京官场对这位新晋游击将军的共识——熊文灿在第一次召见郑芝龙时,便反复强调“以公之雄奇魄力,闽浙总兵指日可待也”、“闽海之安宁,尽在公一念之间”、“倘公能于剿匪之外更立奇勋,朝廷何惜名爵矣”……
福建巡抚的话固然有恭维夸大的成分,却也使得郑芝龙内心颇为飘飘然——年未过而立便能威震闽浙海疆,手绾千余千余战船、数万雄兵,放眼东海之上,还有何人能成此伟业?
可到了济州岛之后,郑芝龙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这份骄傲被狠狠击碎了——同楚凡那君临朝鲜的志向比起来,自己位极人臣的“远大志向”更像是个笑话!
这是一个质的区别!
更别说在君临朝鲜之后,楚凡还要进军辽东,与“满万不可敌”的鞑虏一决高下——光从复辽军的军号上郑芝龙就已经能一窥楚凡的这个志向了。
“军门,我们从倭国回来前,在天草下岛还停留了一个晚上,”庄则仕的讲述已经接近尾声,“我们都没下船,只有楚公子带着杨家少当家上了岸,也不知道是去见谁,反正直到第二天一早他们才回船起航。”
郑芝龙心中那股羡慕、嫉妒再次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日本,看来楚凡也没打算放过!
日本可不同于朝鲜,这个岛国比朝鲜更大、人口更多、实力更强;而且最重要的是,日本在朝廷的眼中地位也远比朝鲜高得多——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