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杀!
李国助说这个词的时候声音不大,却震得刘之洋两耳嗡嗡直响。
打死他都不相信,身为蓟辽总督的袁崇焕怎么可能会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难道他就毫不顾及皇上的猜忌和朝中的议论吗?
刘之洋是武夫不假,可好歹在大明的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很多道道他还是门清儿,做官最忌讳的便是大权独揽,或者说被皇上和朝臣认为是大权独揽——袁崇焕若真擅杀了毛文龙,那不就相当于明明白白在自个脸上写下“大权独揽”两个字吗?
他要是真敢这么干,刘之洋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诏狱就在前头等着他!
所以不管李国助说得多么言之凿凿,刘之洋都不愿相信楚凡的这个推测——自己一介武夫都能看出这么干的严重后果,袁崇焕会看不出来?他这几十年的宦海白混了?
而且于公而言,刘之洋就更不愿相信这个推测了。毛文龙白手起家创立东江镇,手下又都是些与鞑子不共戴天的辽东流民,这么些年大大小小与鞑子数百战,斩获多少且不说,光是这牵制之功,就是任何一个军镇都无法取代的;他袁崇焕在皇上面前夸下了“五年平辽”的海口,正是倚重毛帅和东江镇的时候,怎么可能一上来便自毁长城?
可是李国助一句“想想杜应魁怎么死得吧”又让刘之洋犹豫了起来——这袁某人目无纲纪可是有前科的!
出乎对毛文龙的景仰,刘之洋在这个问题上左思右想、摇摆不定,以致于连楚凡这位新郎官抵达、迎亲一步步走向**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身盛装的颜如雪已经在众丫鬟的簇拥下,由杨地蛟用条红绸子牵着出来了——按规矩新娘子本应是兄弟牵出闺房的,可颜如雪没有嫡亲兄弟,只有由杨地蛟代替了。
红绸被交到了以杨天生的手里后,楚凡在楚宁的带领下来到面前跪下,杨天生照例叮嘱了一番“孝敬公婆”、“相夫教子”,而楚宁则应以“佳儿佳妇”、“举案齐眉”后,杨天生这才将跪着的楚凡扶起,把红绸交到了他手中。
这代表了娘家终于将新娘子交到新郎手中了,广场上早就挂好了的鞭炮顿时便响了起来,红红的纸屑伴着青烟四处飘舞,撒在广场中密密麻麻的脑袋上到处都是;欢快的鼓乐声更是冲天而起,似乎要和鞭炮声一较高下。
周遭的沸腾终于将纠结中的刘之洋拉了回来,看到楚凡牵着颜如雪走向那乘扎满了红丝绸的八抬大轿,他竟没来由的鼻酸眼热起来。
不用说,他这是在替老友楚安感慨——老友英年早逝,只留下了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终于成家,楚家的香火有望了!
与他一样鼻酸眼热的,还有远远站在人群中的宋献策。
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成祖朝的那位传奇和尚——姚广孝!
没错,矮道人就是一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这也是他不远万里、冒着蹈海而亡的危险远赴异域的原因,他相信眼前这位兴奋得脸色绯红、扶着新娘子上轿的少年便是他的“燕王朱棣”!
所以这一幕才会让他觉得格外感慨——因为这不仅是楚凡的关键时刻,更是整个复辽军的关键时刻!
这个时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任何男人都必然要经历的;家,是男人事业的起点,连媳妇儿都没有,何谈“齐家”?齐不了家,自然也就没法“治国”,更不用说“平天下”了!
再者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子嗣便是最大的不孝——这人间自是以孝道为先,一个连自家香火都无以为继的人,必然招致所有人的唾弃,还想领袖群伦?那是白日做梦!
虽然楚凡还年轻,但在这个早婚盛行的时代,十八岁还未成家在宋献策看来,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
因为楚凡早已不是那个一名不文的登州小秀才,他的麾下,已经聚集起了一支拥有数十艘艨艟巨舰的舰队,一支拥有数千虎贲的复辽军,以及数千工匠组成的庞大利益体。
作为核心,他一天不成家,所有这一切就如同建在沙滩上的城堡般风雨飘摇——万一哪天他有个三长两短,一切就将如大浪洗礼般烟消云散。
在宋献策看来,娶亲成家只是第一步,更为重要的是,楚凡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里诞下儿子——嫡长子的出生,将极大的巩固这个越来越庞大的军事经济集团!
就在宋献策的感慨中,日头已经高高升起;庞大的迎亲队伍随着那乘八抬大轿缓缓升起,开始向南进发。
打头的,仍然是刘仲文亲自率领的骑兵营,而队伍的两侧则是罩住了兵器的复辽军战士们。
从明水洞到水山大宅短短十二三里的距离,整个队伍却走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沿路不断有那些朝鲜的前牧奴庄客们自发地围过来,奉上微薄的贺礼。
他们当然是真心祝贺楚凡,毕竟没有楚凡的话,他们现在可能仍在柳家的残酷压迫下挣扎求生;可这样一来,就大大延缓了队伍的行进;为了安全起见,复辽军战士们把他们远远地挡在百米以外一一甄别——万一有个把不怀好意的人趁机刺杀,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收了贺礼之后,还得安排这些人跟在队伍后面回水山吃流水席——礼尚往来这是最基本的——这些虽然不用新郎官操心,可却把陈尚仁、宋献策他们累得够呛,跑前跑后安排,嗓子都喊哑了。
好容易赶在正午之前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