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你敢动我?”
月朗峰大营,泉智男那宽阔的牛皮大帐中挤满了各色武将,从正五品的察访到从三品的节制使,当然也有特许进帐的类似李承焕这样的指挥使,黑压压挤了二三十人;全都顶盔贯甲,结束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是雄壮。
大帐帐门处,有七八个将佐站成一团,明显同其他人分隔开了——这些是三鼓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领头那位,年仅弱冠,一身鱼鳞银甲用金线串起——甲叶是上好的银片,金线也是十足真金——火光下晃得人眼花,这身行头既重又不牢固,与其说是上阵用,还不如说是摆显这位有多富贵。
他是京畿道步军中军,领的便是那十个做生意强过打仗的营头,因误了点卯,被泉智男下令捆绑,这下可把这位公子哥惹毛了,跳着脚骂开了,“姓泉的,你他娘不过就是咸镜南道一个老丘八,大王抬举你,赏了你这大军统帅,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就晚了一炷香的功夫嘛,你还真敢捆老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昭显世子那是我妹夫!”(螃蟹注:昭显世子是李倧的长子李凒,此时是朝鲜世子)
说到这里,银甲将斜眼扫视了帐内一遍,除了一脸铁青的泉智男和紧皱眉头的李承焕外,众人纷纷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之对视;帐外那几位攥着绳索的亲卫更是被他这话吓得停住了脚步,迟疑地望向了泉智男。
这位世子的大舅子李承焕见过几次,骄横嚣张惯了;平日里常跟人吹嘘,此番平贼之功到手,回汉城要么直升节度使,要么入议政府,总之就该飞黄腾达了。
说实话李承焕对这种纨绔子弟是相当看不惯的——本事没有,抢功劳倒是积极得很;啥都不懂,偏偏什么事都要插一腿;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啪!”
就在帐中众将被银甲将唬得鸦雀无声的时候,泉智男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今日乃是大军攻城之日,本帅三令五申,三通鼓后,众将聚齐,不得有误……可你却好,误了时辰不说,还口出狂言,詈骂本帅……平日里看在世子的面子上,老夫尚能容你胡来,可今日如此紧要关头,你还敢慢我军心,须怪不得老夫!左右,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帐门口亲卫听得真切,发一身喊,进门一索子将那七八名迟到的将佐捆翻在地;那银甲将再不曾想泉智男真敢翻脸,挣扎着骂得更加厉害了,却哪里是膀大腰圆的亲卫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捆得跟头死猪也似。
“……念你是世子的妻兄,本待安排你驻守禾北川大营,你却偏要争功,三番五次纠缠,一定要上阵,本帅只得依你,”泉智男却不管他的骂骂咧咧,面沉如水地宣布着他的罪状,“既要上阵,便须听令而行,可你却依旧胡闹,直视这战阵为儿戏……老夫不念着你,也得念着京畿道这十营兄弟,更要念着这数千大军,不能因你一人的胡闹丢了性命……也罢!军法无情,你既然一意孤行,老夫只好遂了你的愿!左右,拖下去!砍了祭旗!”
李承焕听得心中一颤——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银甲将小施惩戒尚可,要真杀了泉智男同世子可就结了死仇了——他赶紧随着众将单膝下跪,替银甲将求情。
可泉智男早已想得通透,再不顾众人相求,喝令亲卫将这几名迟到的将佐拖到了大纛之下。
那银甲将直到此刻方才知道泉智男是动真格的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喊着求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却再也来不及了。
刀光闪过,七八颗人头骨碌碌滚了一地,鲜红的血液喷在那三面大纛碗口粗细的旗杆上,格外触目惊心。
东方,一轮红日刚刚跃出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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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五站在楚凡、刘仲文身后,很是局促不安。
他通报了敌情后没想到军中两位大佬会联袂而至,还特特叫上他一起上到了半空,让他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惶恐。
“大纛动了!”
楚凡、刘仲文人手一支千里镜,齐齐望向了朝鲜大营,林小五听到楚凡喃喃自语道;他也想看看对方的情形,却担心自己再挤到前面怕藤筐失去平衡,只得站在另一侧伸长脖子观望。
万丈霞光中,视野格外良好,他能看到一直矗立在主帅大帐前那三面大纛——银龙王旗、金字帅旗和泉字认旗——正在缓缓移动。
“……血不少呀,看来宰了不少牲口。”刘仲文眼睛没离开千里镜,同样喃喃自语道。
“二公子,朝鲜人不是杀牲口祭的旗,”林小五插口道,“杀的是人!”
“哦?”他这话引得楚刘二人不约而同放下千里镜扭头看他,楚凡问道,“杀了几个人?是兵还是将?”
“启禀主公,杀了七个,”林小五下意识想单膝跪地,身子一动才想起这是在藤筐上,“看样子都是当官的。”
楚凡和刘仲文对视了一眼,却没再说话,返身继续观察起来,这次却是一边看一边低声商量着。
“……骑兵出来啦,从侧门出来的……嚯!这么多,泉智男怕是把所有家当都派出来了吧……黑牛,这次你们的压力不小!”
“这个俺倒不担心……他骑兵再多也是护卫两翼,俺还巴不得他扑过来呢……俺们城头的枪炮须不是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