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忽的闻听后方鼓角之声传来,田丰又回望来时之道上,瞧见豫州之军马直到此时方才重开拔行动之。
而这豫州之军中,孔伷之座驾之上,可不仅仅只坐了孔伷一人,还有两三个他心腹之从事、校尉,罗涛正在其中。
孔伷算是老一辈的名士了,今年五十有余,须发皆白且稀,头巾折了一角,却是“林宗巾”,宽袍长袖,手持拂尘,一副名士之风派,只是fēng_liú虽有,这会儿他脸色却是不太好看的。
此时之孔伷呆坐于车中,满面通红,一手紧紧攥着拂尘,胸前更是一起一落,显然是气愤一场之态。罗涛劝慰他了两句,随之言道:“文将军以军功而得擢迁,他又是久带部伍,常做征战之事,难免会猛粗少文,行事鲁莽了些,缺些礼数,明公也不必太过同他计较。”
孔伷堂堂豫州刺史,行建威将军,统兵来到了豫州之郡内,但却被文丑如此“轻视无礼”待之,他则能不气愤呢好一会缓过劲来,颤声言道:“初闻他要来颍川与鄙人会兵,鄙人本还是挺高兴的,以为有了他来后,吾豫州讨董之声势就算比不上冀州、也不比酸枣弱了,可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此子竟是如此无礼之人!先故意以精兵迎吾,给吾以下马威,又不经吾之同意便分兵驻扎郡中南北,颍川郡吏王阵、周路、旬衍诸辈亦口口声声都是‘文武猛’,俨然以其门下走狗自居,轻慢于吾,这究竟是豫州的颍川,还是他文丑的颍川?实难忍也,实难忍也!”
罗涛无奈,只能顺从言道:“明公所言甚是,
其他从事心腹亦是劝道:“明公息怒。”
“于郡治之外,万千军部、士民之面前,他竟然如此轻慢于吾。众人皆已见之,教吾如何息怒之?”孔伷气愤言道。
若是文丑是在私下里不给孔伷面子,孔伷可能还不会恼怒至此,可刚才文丑却是在孔伷的部下面前不给他面子。被文丑这么轻慢,那些将士部曲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孔伷?会不会小看他?会不会在背后取笑他?而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颍川郡的郡吏和士人,看那些郡吏吹捧文丑之形态,他们定不会为孔伷保密,肯定会将此事传开出去。如此一来,过不了多久,这颍川郡的各地士人必然就会尽知他被文丑落了脸面,各郡士人来往勤密,假以时日,整个豫州、整个海内恐怕都会知晓此事,待到那时,自家会落个什么名声?会有多少人嘲讽笑话他?这才是孔伷所在意的地方。
而一想及此处,孔伷就觉得脸皮发烫,坐立不安起来。
再又由此想到如果因此而丢了威望。那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统带部队?还有什么脸面给军中的将校们发号施令?还有什么脸面做出威严的姿态,让他们听从调度?对部队是这样,对州中郡县也是这样。正是愈想愈是严重,愈想愈是严峻也!想及此,孔伷又觉得文丑坏了他的权威,愤恨填膺,咬牙切齿,愈是恼恨文丑。
他握着拳,狠狠地拍在席上,愤怒之下。忘了手中还拿着拂尘,差点被散开的拂须撩住眼睛,慌忙松开手,把拂尘扔到了一边。他说道:“我怒气难抑,诸卿,你们说,吾等该怎么报此大仇?”
听得孔伷已把此事升级到了仇怨之的程度,罗涛诸人对视一眼,俱皆沉默。
能怎么报仇?还能点起兵马和文丑火并不成?
说到底。这件事是孔伷自己办差了,谁也怪不得。
文丑虽派了精兵去给孔伷下马威,可那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却没法放到台面上来指责文丑的,因为文丑大可回答言说:他这是为表示对孔伷之敬重,故此才遣兵去迎。更要紧的是,在孔伷到后,文丑同时也还亲到县外相迎,再挑剔的人在礼节上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孔伷最好的应对办法应是:先吃下这个暗亏,然后再徐徐找时机报复过去。可孔伷耐不住性子,却又是叫人去把文丑从县外召到军中,又是摆开精甲阵,这些也都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文丑到了车前后还高踞车中,半晌不理。
试问之:文丑战功赫赫,帐下拥有强兵,怎可能会再忍让不发?真要说轻慢无礼的话,在罗涛看来,孔伷才是轻慢无礼。
孔伷见着众人无语,怒道:“卿等为何皆一言不发?”
车中的这几个从事个个愁眉苦脸,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孔伷。
罗涛有些急智,心道:“文武猛善战,将来颍川与他联兵的孙坚也是猛将一员,方伯虽清高名士,可所长不在军旅,非他两人对手,又且,文武猛先至颍川,民心所向,连颍川太守都只能挂印而归,方伯如与之硬顶,怕难落好,万万是不能与文武猛翻脸的。只是,方伯现正恼怒,万难听我劝,我不可拂逆,当顺其心意,先以言辞附之,等方伯熄了怒火,再寻机劝说。”
他开口说道:“文子孝其人自恃功勋,轻慢了明公,确是可恶,但明公身份尊贵,有海内之名望,如今抵达颍川,欲为国家除贼,豫州百万士民、数万将士都在等候着明公的号令,却也不值得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耽误了大事,颍川郡的吏、士都在恭候着明公的驾临,诸县令长也都在静候听从明公的将令,明公不如先到县里,布置下军令,再命文将军来军中,面斥其过也。”
又是“海内之望”,又是“百万士民、数万将士和颍川的吏士、县令长都在候令”,得了罗涛的奉承,孔伷之心气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