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边文丑正苦思对策,却不知沙河乡官寺内也颇不安宁,乡有秩杜宜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眉头皱的都能滴出水来,乡佐,游徼等在堂内争论不止,整个大堂乱成一团,有惶惶不安脸色苍白的,也有激情四射满面红光的,不一而足,唯有一身着浆蓝色儒袍的老者端坐于堂内文案后,手执一卷简牍,细细观看。他是沙河乡的三老,姓姜名承,字继德。
汉承秦制,县以下的行政单为有乡、亭、里,大体是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为一乡。乡的长官为秩、啬夫,另有游徼掌治安、乡佐收税、三老掌教化及力田掌耕地等佐官乡吏;亭设亭长主管治安,令有亭父、求盗、亭卒;里的长官为里长,里父老。
“杜君,难道你忘了中平元年之事了吗?”姜承放下竹简,轻声言道。
杜宜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猛然听得姜承提到中平元年,不由以手拍额道:“哎呀,多谢姜公指点,险些误了大事矣!”并吩咐乡卒,“快快去请各亭亭长来,还有务必把文氏主事之人请来。”
这时堂内众人亦是恍然。
原来在中平元年间正是发生了波及八州二十八郡的黄巾之乱,而常山国就在其中,当时郡内县、乡十毁七八,当真是饿殍遍野、赤野千里。沙河乡就是在文氏上任族长即文丑之父的组织带领下,成功抵御了黄巾军的侵扰,而其临乡桃林乡却毁于一旦。
……
文氏里父老名叫文宇,字子通,年有五十有余,自文丑之父亡故后就是文氏的主事人。如今他正策马奔向乡内官寺,文丑、文霸紧随其后。
文丑在马上穿过乡市和几个里落,远远看见有一处颇显气派的院落前已有二三十人翘首以待了,皆是乡中吏员和距离稍近的亭长、里长,那就是乡吏办公之地官寺所在了。
“文公,你总算来了,急煞我也!”这边文宇驱马还未走到近前,乡有秩杜宜就迎了上来。其他吏员也紧跟其后。
文宇见状,骤然立马屈身道:“杜君,折煞老夫了。”
“啊!”众人一声惊呼。
却是文霸在其父停马的关头一时未反应过来,骑着那马儿就迎了上去,幸亏其人从小弓马娴熟,但见他猛的一勒缰绳,那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堪堪停住。文宇狠狠的瞪了文霸一眼,再看文丑早就滚鞍下马持立在文宇一侧了,随后有些恨铁不成刚的叹了口气。文霸默默的下马站在一旁。
“此子骑术了得!不知?”乡有秩杜宜手指文霸道。
“此犬子文霸,不知礼数,教诸位见笑了。”文宇无奈道。
“文家又有一猛将矣!沙河之幸!”杜宜又指文丑面向文宇问道:“此即文烈公之子‘孝三郎’呼?”
“然也。”
“杜公,不敢妄承‘孝’名。”文丑当即拱手拜曰。
众人闻得他是文烈公之子,又如此进退有据,温文知礼,不由纷纷恭敬见礼。
文丑之父名叫文烈因护佑乡里,故乡里民皆尊称其为文烈公,而文丑以年幼之体丁忧三年,由是以“孝”闻名乡里,因其排行第三,今又承乡有秩杜宜之口,由是“孝三郎”的雅号不胫而走。当然这都是后话。
说话的当口,其他几亭的人也到了,众人一一见礼过后进入大堂,依次坐定。
“想必诸位都听说了,十几天前黑山军祸乱高邑县境内多乡,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有秩杜宜看向左首第二位的文宇道。
此言一出,乡中吏员先前已知也没有什么,但新来的马些亭长、里长们,听闻却是脸色大变,纷纷交头打听具体情况。
“要我说,就该磨好刀剑,杀他个小兔崽子!”右列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边摩拳擦掌边说。
“不可,贼军势大,听闻高邑县都紧闭城门不敢略其锋,咱乡里有多少人啊!不可不可……”乡佐立马出来反驳道。
“怎么不可,中平元年时候的贼兵不比他们多!不还是被我们打跑了!”这人脸上有一条疤痕,自额头一直延伸到鼻梁,煞是吓人,说完还朝文丑的方向拱了拱手。貌似跟随过文丑之父参与抵御黄巾贼寇之战。文丑亦是拱手还礼。
“那是贼军刚成,还没有多高的战斗力,现今的贼兵那个不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又岂是原来可比!还不如早早搬进城里,还有城墙保护。”一亭长说。
“但是,麦子眼看就要熟了,我们逃走岂不是又毁了一季收成!”乡里力田担忧道:“再说,没了这一季的收成不知道又有多少户人家倾家荡产呢!”
“我们何不请县里来兵,帮忙驻守抵御黑山贼呢?”
“县里就那三、五千兵,县城能守好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
“贼兵无非就是要些粮食,我们给他们一部分不就成了。”
“有一就有二,我们哪来那么多粮食给他们,自己还管不饱呢!”
……
文丑见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面红耳赤的,互不相让。不由想到:“乡民还是有尚武的基础的,这也不可谓不是一个机会!”正思考间。
“文贤侄,不知你有何看法?”却是有秩杜宜见文丑目光闪烁,兼其方才表现出色,未尝没有考教他的意思。
众人听有秩杜宜开口,皆停止争吵看向文丑。一直闭目养神的乡三老姜承闻言也是睁开双目,注视文丑。
文丑指了指自己,见乡有秩杜宜微笑点头后,又向众位一拱手,理了理思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