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阮阮以为这样必定是十分解恨的,感同身受之后江朗亭才会对自己的痛苦刻骨铭心。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她已经气疯了,所以想让江朗亭伤心,体会自己爱而不得的伤心绝望,可待到当真如同个顽劣的孩童一样作死做活闹出了这样一个生离死别的场面的时候,朱阮阮实际上心底有些后悔了。
她以为江朗亭伤心难过自己会非常快活,非常欢喜,可是,并不是——她见到这个一无所有的大男人眼中的泪水打转流淌照旧是心如刀割,原来不管江朗亭对自己多么无情无义,朱阮阮居然也都对他情意十足。
朱阮阮管不住自己去心疼他,心疼被自己耍成这样的他,对那个已经移情别恋的苏姐姐居然有几分怨恨。
这样当众再次被抛弃、被江朗亭扔在一旁,朱阮阮才觉得自己可怜可笑,江朗亭也是可怜可笑。他们夫妻二人一样是可怜可笑,只可惜江朗亭对这种缘分尚不自知,而朱阮阮则是对自己做下的罪业尚不自知。
“那一夜,你把我当作了她”——这样私密的事!
一对夫妻真正反目成了仇人,江朗亭不想朱阮阮走了极端的时候大庭广众之下也抖出来!“施儿,我,”江朗亭的嘴唇轻轻抖着,双唇泛白眼睛无神,瞧向阿施的目光都是飘飘忽忽的没底气。
他恼怒又无奈,阿施眼中有过一瞬间的痛苦,但只是更深地埋进白骨相公赵惊弦怀中,几不可闻喃喃:“何必呢?”
都回不去了!
怎么回去?即便是阿施与江朗亭有过那么些年的感情,即便是奸人当道下了黑手,即便这个人阴谋被戳破真相大白,可是——抵不过缘分尽了啊!时机过了,这会儿再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双方徒增伤感。
再加上,那个下了黑手的正是朱阮阮又怎么样?她才是江朗亭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对他来说,或许是几年的徒儿,一年的离人,更是旧日时光里一个或许放在哪儿都有几分突兀的故人。
这两个人即便是在彼此的生命中往日里不论多么光芒四射、璀璨夺目,甚至曾经一个人就点亮过对方的全天下,可是如今终究也要在前面加上两个字:“曾经”。
那么光华万丈的时候有过,得到过,珍惜或者不够珍惜过,都是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了。
江朗亭还不明白,他一年前目送施儿离开琅琊谷,那纤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眼中,两个人的缘分就渐渐断了。
而朱阮阮只不过是老天送来的一把利刃,手起刀落斩断了他们最后勉强支撑的牵绊,这就是命中注定。
老天命中注定给了江朗亭的或许就是一生孤苦,五年快活,终身情伤,潦草收场。
而或许给阿施的则是一生坎坷,几年痴恋,一年劫难,归隐江湖。
更或许给了朱阮阮的就是一见江郎误终身,更是声嘶力竭的杜鹃啼血。
三千世界里,真的,不管你信不信都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我们这辈子都会遇见那样一个人,然后求知若渴,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但终究也是听天由命,身不由己。
那是我们一生中约莫都难于忘怀的盛大风景,然后,繁花落幕只剩下满地寂寥,斯人独立,燕子双飞。
都回不去了!
现下是谁也承受不住的沉默,令人尴尬又绝望,还是赵惊弦抚摸着施儿的脑袋开口道:“唉,现下都是要死的人了,阿施说了不介怀。”
这时,四个人被围在山崖边上,江朗亭被朱阮阮苦心纠缠,众人这场戏早就看得腻歪,眼见就是一场血斗的时候,炮弹更加密集了!一个接一个如同是下雨一样落在山崖下头,炸开来震耳欲聋,乃是将这大山夷为平地的架势。
众人手上动作更急,刀刃往前一挥,却不料身后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却是璇玑宫临时倒戈脸色一变对着众人一派杀伐,仿佛在护卫血衣藤妖!原先死活不肯往前凑,再加上一帮姑娘众人也不曾怂恿她们一起卖命,所以这会儿一个个都全全乎乎,手脚利落。
璇玑宫的姑娘们纷纷亮出兵刃与这剩下的猎手浴血奋战,都拿出来是拼命的架势!
这是怎么回事?乱象丛生,杀一个苏家阿弑为什么这样难?于险境之中大家也是乱成一团!
眼前战火纷飞,杀戮一片,这一切仿佛都隔着雾,隔着水,隔着云,隔着天,是很远地方发生的事。
阿施眼睛中亮光闪闪分明是泪水,她与赵惊弦对视一笑,那是众人眼中留下来的最后一幕:两人如同是连体婴儿一样牢牢地抱在一起,血衣藤妖的脸颊死死贴在赵惊弦的心口,上头沉稳又绵长跳动的乃是自己心爱的人的一颗心肝。
赵惊弦只管瞧着阿施,将她如同稀世珍宝一样锁在怀里。她眼角瞟着这些迫不及待的人,又一颗炮弹砸过来,这山崖都抖了一抖,阿施十根手指紧紧掐着赵惊弦的腰身,轻声道:“桃花,抱紧我,别撒手!别丢下我!”
接着她抬头瞧了一眼江朗亭,眼中已经什么悸动都没有,江朗亭想从里头找出来一丝半点感情——有,可是,偏生是同情!天爷!要这同情做什么!还不如一刀杀了自己!
阿施只是多年老友一样的温和,江朗亭心中一阵发紧,却见徒儿小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保重”。
众人只见那血衣藤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