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指着廊下的那株白海棠道:“姐姐还记得那株白海棠吗?”
“怎么不记得,那是宝二爷送的,他还送了我一株白玉兰!”
黛玉笑道:“知道为什么他别人不送,单送给咱们两个吗?”
岫烟红着脸不答。
黛玉见岫烟又脸红了,捏着她的脸道:“也不知道你这张脸是什么做的,一说就脸红,你那牧哥哥见了怕是要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妹妹又取笑我!”岫烟一扭身子,用背对着黛玉。
“好了,我不说牧哥哥了,咱还说海棠,你知道那天宝玉送了海棠给我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
“他说他不仅送了我海棠,还送了姐姐玉兰,还说是老祖宗的意思,当时我立即就明白了,我哭了,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宝玉也陪了我一天一夜,后来我渐渐也就明白了,在这样的家族中男人三妻四妾是逃不了的命运,只要他一心一意对我好,我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黛玉看了看岫烟,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姐姐面前说,我知道姐姐不会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生气,你们俩一心一意了,把我置于何地呢?”岫烟故意反问道。
黛玉笑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即使没有合欢玉的事,我也早就看出姐姐无心于宝玉了,我那时就想,不管姐姐心中装着谁,只要不是宝玉咱们就能和平共处!”
“那要是宝玉,”岫烟的话未说完。
黛玉就抢着说:“我相信他!”
岫烟的心一惊,就是这份信任,黛玉和自己何其相似啊,无论牧哥哥娶哥是爱着自己的,虽然这份信任在别人看来有点蠢,有点可笑,可就是这份蠢得可笑的信任支撑着岫烟走到现在。
黛玉见岫烟走神了,笑问道:“怎么,又想你的牧哥哥了!”
岫烟咬唇不答。
黛玉捏着岫烟的脸道:“瞧你这害羞的样儿,你的牧哥哥见了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妹妹,你又来!”岫烟这次是真生气了。
黛玉举着双手求饶道:“好了,我真错了!
岫烟把顺手在廊上摘的一枝花儿扔到黛玉的怀里:“罚你把这枝花儿给我戴上!”
于是黛玉乖乖的帮岫烟把花簪上。
岫烟又顺手摘了一朵给黛玉簪上。
黛玉把头歪在岫烟的肩膀上,手上还拿着一枝花儿,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地上的土,心有所思:“姐姐,咱们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岫烟望着这高高的院墙不能回答,她出了这园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进来了,即使她想着黛玉也没法见她,这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黛玉心里也明白,她咬了咬唇,不再追问这个不可能有好答案的问题。
她把那枝花儿扔得远远的,站起来,拉着岫烟的手道:“走,咱们到蓼风轩去找惜春妹妹!”
“找她干什么?”岫烟道。
“姐姐忘了,惜春妹妹画得一手好画,咱们请她帮咱们画一幅画,我挂在屋子里,天天看着,就还像姐姐天天陪着我一般!”
“可是妹妹,你还病着呢,要不叫紫鹃姐姐去请了惜春妹妹来吧!”
“也好!”
于是黛玉叫了紫鹃去请惜春。
她拉了岫烟的手进到屋里道:“趁着惜春妹妹还没来,咱们赶紧打扮起来!”
“嗯!让我来给妹妹梳头!”
黛玉乖乖的坐在镜前,岫烟拿起桃木梳给她梳起来,镜子里那张精致的小脸一动不动,像一幅定格的画卷儿,那丝绢般柔软的长发不着一物自由的披散在肩上,越发的显得她不染纤尘。
看到此刻不苟言笑的黛玉,岫烟终于明白林妹妹为什么会被称作“世外仙殊”,她就是那不染纤尘的仙子,只因遇到了宝玉沾染了人世间的情感,有了喜怒哀乐才变得像个俗世间的小女儿,一个会哭会闹会使小性儿的小家碧玉,若是哪一天她跳脱了情海,脱了那些人性,就真的成了世外仙殊。
头发梳好了后,再施了些脂粉,黛玉变得精神起来,她望了会儿镜中的自己,再望了望岫烟,有些失望道:“病了这些时日,倒要靠脂粉来遮掩病容,倒不如姐姐清水出芙蓉般光彩俏丽!”
“施脂粉有施脂粉的好处,妹妹若不喜欢就得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脸上自然有了光彩,谁还用那些东西!”
“嗯!”黛玉欢快的答应着。
黛玉刚梳妆好,惜春就来了。
黛玉笑道:“你倒是会掐着时间点儿来!”
惜春也不多话,只一味的画画,画完了就走了。
岫烟和惜春接触不多,就问黛玉,黛玉道:“她自小性子就孤傲,不爱和咱们说话,这几年性子越发的古怪,不和咱们一处玩闹,竟天天和姑子们搅在一块儿!老太君说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听呢!”
岫烟想,难道四小姐小小年纪竟有看破红尘的念头!也不知受了什么打击。
黛玉把画挂起来后,想到自己的廊上养了一只鸽子,于是连笼子一起取下来,送到岫烟手里道:“我竟把它忘了,这是我养了几年的信鸽,它已经对这里很熟了,你拿回去,想我了就写信给我!”
“嗯!”岫烟答应着。
分别前的最后一晚,两姐妹同衾同枕而眠。
黛玉双手拉着被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杏眼圆睁,望着帐顶,认真道:“姐姐,给我讲讲你和你的牧哥哥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