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旭扭头,重新凝视手电光里起落飞舞的浮尘,轻轻说:“地球上有很多目光在注视我们的卫星发射中心,他们都在等待,想看清楚咱们会怎样扩大制宇权的优势——更可怕的,有些人已经清楚我们会怎样扩大制宇权的优势。我们已经相信,内务中存在泄密现象,但是那个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参谋部才会匆匆召见维多列奥大人。可见异动引起了参谋们的警惕,他们试图快马加鞭,在节外生枝前尽早敲定。”魏明旭再次抬起食指,轻轻敲自己脑门,看着庄言说:
“思考,博士。你完全可以通过思考推理出这一切。你本不需要我提醒的。”
终于变成了震惊,脸皮抽搐,瞠目结舌盯着魏明旭说:“你要提醒我什么?”
“不要再大发脾气,咆哮什么‘开炮的天基卫星上贴着哪国的标,就找哪国的麻烦’了。这种思潮本就是人心所向,你的威望也不低,如果掀起宣战狂潮,就没有人愿意认真思考了。”魏明旭轻轻道,“我本该以煽动罪邀你喝茶,但是此时此刻,我已不希望你将我当做敌人。所以,请你少动肝火,多些思量。”
庄言哑口无言,他记起来当初魏明旭俯首帖耳地执行尉诩命令、把自己绑去审判庭的情景。记忆交错,形象相叠,两个魏明旭的形象竟然天差地别。
一个是摇尾乞怜的走狗。
一个是深思熟虑的军人。
在庄言凌乱的时候,魏明旭已不想多说,关了手电,手放在电梯开关上,在一片黑暗里,只能听到魏明旭的声音在飘:“当然,我也理解你,你肝不好,易怒是病。所以我才找机会警告你,不要发怒。像维多列奥大人叮嘱的那样。现在是千钧一发之际,你要收敛锋芒,保护自己。战场上最可惜的,是赤诚的战士被狂怒蒙蔽双眼。白白牺牲。”
话说完,魏明旭已按下开关,铁门訇然中开,电梯 里的柔光投射出来,朦朦胧胧照亮了魏明旭的侧脸。
魏明旭皮肤粗糙。颧骨略高,却浓眉如剑,下颌如国,面无表情认真打量庄言时,像个顾虑万千的长辈。
庄言盯着光芒里的魏明旭,突然张口失声问:“你怎么知道天……”
魏明旭失笑摇头,嬉皮笑脸调侃道:“我哪知道什么计划,我只是图这儿工资多点,能让我送女儿学钢琴罢了!博士,我站在悬崖边上和你说话。你可别推我下悬崖呀!”说着闪身躲进电梯,按着电钮道:“你快进来,外面的阴风伤身体。”
庄言闭嘴跟进去,抬头一望,瞧见电梯里的摄像头,这才想起,电梯门开的刹那,他们已回到了无孔不入的全视频监视体系之中。而交通监控,尉诩能查,九人团能查。沉默者能查,是最透明的。
所以他附和点头,笨拙道:“是挺冷的。挺冷的。变天了呢。”
魏明旭关上电梯,抬头盯着指示屏。哆嗦着搓手跺脚,叹息答道:“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啊。”
审判之光开火前的华盛顿特区。
夜幕降临的白宫,两名西装笔挺的特工推着轮椅匆匆走向会议室,走廊灯光通明,只能听见皮鞋踏在琉璃地砖上的“嗒嗒”声。
查理面无表情歪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腿上。袖子里的手慢慢摩挲着指节。他变得像个养尊处优的老太监,干什么都缓慢无比,静如止水。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除了面无表情,更多了一层阴鸷。
轮椅开到会议室的橡木门前,特工上前轻轻叩两下,门开了条缝,一个幕僚隔着门缝打量了查理一眼,拉开门轻轻道:“您迟到了。请快进来。”
兼任保镖的特工赶紧推轮椅进去。
会议室里,一大圈人或坐或站,全围着桌子,在弓腰商讨。看见轮椅推进来,这些智囊才纷纷直腰扭头,注视查理,目光对撞就微微点头致意。
马歇尔将军站在长桌一头,剪开一支雪茄,正在低头打火。科林顿夫人本来坐着,瞧见查理进门,才扶桌站起,轻声怜惜道:“虽然这个主意很糟,但是……但是我们恐怕需要你看看这个。”
“这个主意糟透了。”马歇尔将军恼怒地咕哝。
查理的胳膊动了一下,就像老粽子诈尸。然后他慢慢将手移到轮椅扶手上,从袖子里伸出手指,搓着触屏电脑,控制轮椅前进。
轮椅载着查理缓缓逼近会议桌,撑着桌子扭头凝视查理的幕僚、参谋、智囊团纷纷让开一条道,默契得像抽刀断水。
查理在会议桌前停下。马上,至少有四双手伸出来,合力将一个精致打磨的木匣子推到查理面前。
这个木盒子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镶着手工金片,像是两百年前英格兰金器盛行时的名匠手艺,拿到拍卖行能卖个好价钱。美中不足的是,盒子上沾着点点白灰,玷污了那漂亮的红褐色。考究的实木会议桌上也扑了薄薄一层白面儿,像有人端着面粉打过喷嚏。
马歇尔将军夹着红亮的雪茄,点着在座的诸人:“我希望你们为接下来这一幕而自豪,绵羊们。”
特工替查理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是一个埋在石灰里的奇怪疙瘩,像个被挖得乱七八糟的生日蛋糕。
“这是什么?”查理抬头问。
科林顿夫人吸了口气,看着查理欲说还休。总统不说话,便全场死寂。只有马歇尔将军昂头抽烟。
“这是什么?”查理重复。
五星上将嘲弄地剜了智囊们一眼,皱眉哼道:“你们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