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的回答只是这么简短的九个字,我想了想,转了几个弯,才算想明白了。
也对,自古以来,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对神秘人来说,有一个跟他一样痛恨“杨运”的人,就等于多了一个盟友,正合了他的心意,也省得事事都要亲自出马。
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静静地看戏,不是更有趣一些吗?
“我一开始确实想过要杀你,但见到你的时候,我改主意了。”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有趣的意味,“你真的跟你说得那样,没有变老。非但这样,还忘记了自己是谁。”
被留在这里的几十年,卜筹一直都被灌输着类似“杨运是个混球”的思想,当然,他也确实这么认为。
主动提出跟蓝眼睛交换,去德国做卧底,为的就是看看几十年后的我,过得有多凄惨,最好能上来补两脚,让我也尝尝他当年所受的痛苦。
可是,很遗憾,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白目、胆小的普通人,除了容貌,其他的一切,跟他记忆中的杨运再也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
他不是蠢货,在向我“报复”之前,更想先弄懂那段时间里,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是想看看,当年将他丢掉,是不是出于无奈之举,会不会也是有苦衷的呢?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听到这些述说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就算真的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我依然也只是个凶手。将孩子推向这种地狱,本来就不可饶恕,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你这么恨我,为什么还救我?”就算自己下不了手,蓝眼睛不是已经在帮他“报复”了吗?
“因为郭兰。”
郭兰?!
“你知道她在哪?”卜筹见过她了?会不会知道奶奶的下落,我能不能再自私地让他冒一次险。帮我一起对付那个神秘人,想办法救出奶奶?
他瞄了我一眼,双手依然交叉摆在那,挺直的后背。精气神十足,让我错觉他并不是个缺失了双腿的人。一脸地淡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没错,我见过她了,就在这里。她是唯一知道。你这几十年来遭遇了什么的人。”
问奶奶吗?卜筹真的有问出什么来吗?记得很久之前,我就追问过她,那幅画有什么秘密,太姥爷郭敏生的过去,还有杨运是谁。可得到的,始终都是些半真半假、模棱两可的回答。启发了我,也同样误导了我。
郭兰是郭敏生的养女,郭敏生一死,换她用了一生来“保护”我,替我隐瞒身份。逃过百里奚平口中说的追杀我的人。几次撒谎隐瞒,为的都只是不让我再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可惜,命该如此,因果循环,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她说了什么?”
会是什么,让这个怨恨我的人,反过来救我不说,还告诉我这么多?
“所有留在你身边的人,都会死。”他盯着我的眼睛,镇重其事地说着这样的话。就像是在给我宣判死刑,“所以在你还清醒的时候,送走了所有人。”
这话其实已经不算多新鲜了,回头看看就知道。跟我待在一起的人,哪个有过好下场?曾经的李文翰、百里铮云,如今的源叔、顾飞、百里爷孙俩、娘娘腔、吴老四……自从遇到了我,哪个过过正常人的日子?
“就这样,你就原谅了我?”
他失笑,摇了摇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恨过你。又哪来的原谅?”
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太多的时候,心里的感受和理智的认为都是相悖的,但往往都是偏向于感性的认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就等着一个合适的理由,能够让自己看似理所当然地做出那个感性的决定。
理智,人人都有,但很多时候,作用只是让人犹豫不决而已。就像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是错的,会自取灭亡,但就是想这么做,想要抛开理性的认知,放手去做。
它就像是人心里面的一个天平,摇摆不定,始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平衡点。
“虽然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你的惶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你赶走了所有人,包括郭兰。直到你彻底疯了,失去了意识,进入休眠期。”
根据卜筹转述的跟郭兰的对话,当年我把所有的人都轰走以后,就找了个隐秘的石洞,躺在玉棺里,进入了漫长的休眠期,像是个活死人一样,心率缓慢,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是郭兰找到了我,将我带了回去,送进了医院,每天都靠营养液支撑生命,当时医生认定,我成了植物人,不可能再醒来。
不过,显然,那个医生的结论出错了。
郭兰每天都是陪住在医院,这一住就是二十年。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二十年,若不是还算有点家底,我早就被轰出医院了。
唯一的一次,郭兰被下午的一通电话引到了外面,对方说是有让我醒过来的办法。但她左等右等,都没有人出现。
原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天黑了回到病房,却发现我已经醒了,还像个正常人一样,能跑会跳。唯一不对劲的,就是我对过去那些事彻底没有了印象,就好像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
显然,我现在的记忆大多都是假的,什么奶奶孙子,还有什么乱七八糟学生时代的回忆,都是假的。就在郭兰出去的那一个下午,有人对我动了手脚。至于是什么手段,暂且不提。
“我相信你,从被你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