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这帮人是唱戏的不假,但原本是同乡的亲朋好友习武贫民,前几年因遭了灾还要承受官府不肯减免半点的苛捐杂税,在家乡死呆着就没了活路,于是弃家结伙出来闯荡,先是街头杂耍卖艺,但这个很难挣钱活几个女人二十几个汉子这么多人的命,看演戏有机会赚富贵家的钱,刚好队伍不缺会吹拉弹唱的不得以就索性学演戏,一闯几年,戏演精了,世道也越来越乱,常常遇到强盗黑店毛贼或地痞行凶,他们先是恃众人武力反抢,尝到甜头,后借演戏掩护也顺道杀富济贫做绿林侠客。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他们这些人陷入匪与民、戏与真同体的这种生活,渐渐地几乎分不清自己的人生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直在演戏。
也就是说,戏班早已是杀人抢劫犯案的戏骨老手,不但演技精湛,言行举止做到了假也是真,经验老道,配合默契,胆子奇大,演戏一样犯案,现场发挥不用排演,而且武力不俗,有做大案的硬势力,做了不少大案而从无失手,一直顺顺当当。
如此,他们才能在傲慢小温和狡诈刁滑管家的恶行面前丝毫不露声色默契地假装欢喜感恩,满足对手傲慢心态,却敢转眼就从容周密地杀了知州满门。
犯下如此重案,身处泰安城险地,还敢有条不紊把温知州家洗劫一空,继续从容演戏混出城逃亡。
当然,说不怕,那是假的。
戏班做案不少,但以前抢劫杀掉的是为非作歹的乡野村镇地主士绅,杀的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曾经权大却退休了的官。
此次不同。
杀灭门的可是正威风当任的泰安最高长官家。
这要是被及时察觉了血案,不说温知州会发狂,就是泰安所有文武部属也得焦急地较真发力追查。
以一州之力搜捕,那不是退休了还灭门也死掉了的乡野士绅的轰动影响力和报复追捕威势力可比的。官方一发力,若逃不远,戏班岂有活命之理。
赶着马车尽量快地匆匆赶到了预想的河边。
放眼一望,河上果然象他们来泰安时有心留意到的那样,大大小小的渔船渡船还是不缺的。
这就好了。
劫了知州家,刚发了大财,手中不差钱,以大价钱诱之,不愁说不动几条大渡船愿意送他们走远路。
为了减少船家的顾虑,争取时间,杜班主也不说真实的打算,骗船家说,活只是负责送他们到运河的接应船。
运河那边有船东约好了正等着呢,拖延的时间可都额外算在费用上。耽误不起,赶时间呢,只要够快,船钱给的就高,赏钱少不了。
戏班打算的是:先骗到船,忽悠船家使劲。到了运河再说远去的意图。
那时,船家乐意不乐意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若有船家死心眼就是不肯答应,那说不得只能是人死船失再吃不得这碗饭了。
戏班的人也不是没有会架船的。
这几年到处流浪,杀人杀习惯了都,为了活命和这笔巨财,手上再添几条人命也不算什么,即使是杀无辜的,也顾不得了。
杜班主也是戏精,瞅定看上的一条大渡船过去就是一通精湛表演大忽悠。
生意少正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的年轻船主哪看得出老戏骨心中的猫腻,听说送到运河就有大钱可拿,被忽悠得乐坏了,拍胸脯保证船绝对快,吹牛说他的船是这条河上载量大又最快的,并且得到奖赏就积极帮着定下杜班主看上的其它几条大船。
这条河的水不够深,只能载动四五百石。
凑齐了数条船分摊重量,才把戏班的人和东西以及劫的大包小包巨额财物装下。
顺利。
为了加强忽悠,让众船家对这趟活更有信心,杜班主还煞有介事地委托几个渔夫帮着看着抛弃在岸边的五辆马车,说他送完了家眷和兄弟还得回来,定下足以让渔夫满意的看护费并预交了些钱当定金,哄得那几个渔夫眉开眼笑发誓没问题。
雇佣的这几条船确实快。
架船撑渡的汉子多是年轻力壮不缺力气更不缺操船技术的,又为了钱干得起劲。
几条船飞快地顺水而下,不多时就不见了弃下的马车。
照这速度,此时就算有官府的人发现了追捕过来,怕也追赶不上了,就算官兵骑马沿岸追赶,戏班也不惧。
戏班的男女至此终于都大大舒了口气。
即使演惯了戏,把生活过得就是演戏,此时也难免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有点出戏了。
到得运河上,杜班主等分在各船上的负责人正要露出真相,想以金钱和武力威胁双重手段硬逼船家继续送他们。
不料,船夫中一个瘦长的汉子突然站了出来对杜班主哈哈笑道:“班主真是好算计。你们杀官劫财好大的胆子。”
杜班主一惊一愣间,船上的其他水手汉子也嘻嘻哈哈笑起来,并转瞬从船上各处暗板中亮出来了家伙。
不好。杀人的事走漏了消息,被人盯上了。这下是上了有心人的贼船。
不想自己演戏如真却遇上了对手,多年的老戏骨居然被一群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年轻如此轻易欺骗了。
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丢人丢到了家。
戏班的人无不既惊又羞怒,个个愤恨不服,无论男女都纷纷瞪眼抄刀子或从怀里掏出家伙准备搏命拼斗。
他们感觉自己虽然心急逃走而上当了,人手分到各船押送财物,但各船的船家水手人数也只和他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