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突然晕倒,这叫张均枼又陷入一阵恐慌。记得上次朱祐樘晕倒之时,还是十一年前,那时候,朱祐樘患的是天花,而这一回,朱祐樘患的是肺热。
上一回,他患疾半个月已痊愈。而这一回。他已患疾七日,这病,却是愈发严重。甚至每日吐血不止,太医院太医皆是医术高超,无人可比,却也束手无策。
张均枼每日皆祈盼着朱祐樘早日康复。可她这心里头不祥的预感,却是愈发的强烈……
今日是五月初七。朱祐樘此回患疾的第七日。
这七日,张均枼每日都在乾清宫侍疾,张均枼亲眼看着他口吐鲜血,也亲眼看着他愈发虚弱。却无能帮他,她曾无意听到朱祐樘对张瑜说,他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朱祐樘昨日确是与张瑜说过这句话。他也的确是大限将至了。
这日午后,朱厚照依旧与魏莲生在文华殿视政。却听闻朱祐樘急召,他便急急忙忙去了乾清宫,至乾清宫外,又见满朝文武皆跪在殿外候旨,见此情势,他心中预感便是愈发强烈,他大概已猜出了此回朱祐樘急召所为何事。
朱厚照进了东暖阁,望见张均枼坐在床前,正给朱祐樘擦脸,他便轻唤道:“父皇,母后。”
张均枼首先侧首看着他,朱祐樘随后唤道:“照儿,你过来。”
朱厚照近前,朱祐樘也不再避讳什么,直言道:“照儿,父皇怕是大限将至了,你是太子,是储君,待父皇西去,你必定要继承江山大统,到时务必任用贤臣。”
对于这个独生子,朱祐樘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嘱咐的,毕竟朱厚照一向温厚谦恭,只是尚且年幼,恐怕贪玩,是以朱祐樘唯一嘱咐的,便是任用贤臣。
闻言朱厚照点头应道:“是,儿臣一定任用贤臣。”
望见朱厚照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朱祐樘并未说什么,张均枼伸手去为他拭去眼泪,言道:“照儿,母后与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可以流眼泪。”
听言朱厚照却是愈发忍不住,朱祐樘道:“照儿,待父皇去了,你定要听你母后的话。”
朱厚照应道:“嗯。”
见朱厚照应了,朱祐樘便道:“你去唤几位阁老来。”
朱厚照应了一声,这便起身欲出去,朱祐樘又将他唤住,朱厚照回首,朱祐樘却是顿了顿,方才道:“莲生是个好孩子,你定要善待他。”
“是,儿臣明白。”
朱祐樘吩咐朱厚照唤几位阁老来,张均枼自知避讳,是以待朱厚照出去,她便也起身走去屏风后。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随后入内,朱祐樘道:“朕自继承祖宗大统,至今已十八年,时年三十六,忽得此疾,殆不能兴,是以传召几位先生。”
刘健急忙接话,言道:“陛下万寿无疆,偶尔违和,暂须调摄,何以言此?”
朱祐樘长舒了一口气,而后道:“朕自知大限,天命不可违,强求不得。”
彼时张瑜入内进药,至此朱祐樘分明已瞧见他,却并未接过这汤药,似乎并无进药的意思,于是张瑜提醒道:“陛下,再进此一服,便可无事。”
朱祐樘仍旧不理,只与刘健三人道:“朕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凡天下事,先生每多费心,朕知道。”
话音落下,刘健三人皆未应答,朱祐樘又道:“朕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妃,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东宫,今已十五岁,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命礼部举天下大选。”
刘健三人齐声应道:“是。”
朱祐樘随后道:“授遗诏。”
朝中几位阁老,朱祐樘自是极信任的,待遗诏书写完毕,朱祐樘又与刘健三人道:“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当请你出来多读些书,辅导他做个好人,也要做个好皇帝。”
刘健三人齐齐道:“臣等定当竭力辅佐太子。”
“嗯,”朱祐樘应了一声,而后便挥挥手道:“几位先生都下去吧,吩咐他们,都不必在外头候着了,天热。”
“是,”刘健三人一同出去,却也不曾嘱咐外头文武百官退下,如今这情势,朱祐樘是真的到大限了,这时候文武百官若是不在乾清宫外候着,那可就是欺君犯上。
待刘健三人走了,张均枼在屏风后拭了眼角的泪痕,方才走过来,站在床前,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朱祐樘。
彼时朱祐樘亦是望着她,二人四目相望,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枼儿,”朱祐樘轻唤一声。
张均枼未应,只是望着他,朱祐樘继而道:“你上来。”
听唤张均枼至床榻上,坐在朱祐樘身侧,朱祐樘执起她的手,蹙眉凝着她,良久方才问道:“枼儿,我要走了,你可会念我?”
张均枼亦是凝着他,并无言语,唯独见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朱祐樘走了,她自然会念他,可张均枼却不明说,只道:“你当真忍心抛下我和照儿?”
朱祐樘并不急着接话,只是抽回手,伸过去捧着张均枼脸颊,竖起两只拇指拭去张均枼脸颊上的泪,而后露出微微一笑,他道:“枼儿哭起来,不大好看。”
张均枼亦是抬手,握住朱祐樘的手,言道:“你说你要陪我看菩提花开,如今花未开,你却要走了,你竟是这样许诺我的?”
朱祐樘依旧笑道:“我许诺你的,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