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跃民在井队是个班组长,组里五六个人听他使唤。二十岁的他,要指挥一群比自己普遍年龄大的工人,自然要言谈举止要老成许多。
然而,一旦回到家,他就回归了孩童本色,通常以井队业务繁忙为由,坚决拒绝做任何家务。
赵春达的悠闲平静生活,每次都在儿子回来后,便毁于一旦,一大早上便开始张罗忙起家务来。
厨房里经常传来他对于赵跃民不做家务的不满呵斥声。
“臭小子,整天好吃懒做!”
“给我买瓶酱油去啊?算了,你小子走路心不在焉,别等会把我酱油洒了……”
“给你爸切个冬瓜……算了,算了,笨手笨脚的,一边歇着去!”
不过,呵斥归呵斥,赵跃民回来的这几天,家中总是窗明几净,三餐丰盛。
赵跃民吃饭时,赵春达通常很少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眼中似乎焕发出年轻人的神采来。
那个年代,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赵跃民好歹也是钻井队的小领导,再跟小镇青年去打架,实在是不合适,他便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习石油工程技术上。
经过井队上半年的历练,他也基本上弄清楚了自己父亲对于钻井技术的可怕研究能力。就在自己家这间书房中,起码有三四种对于目前钻井和井下技术的改良和创新。而自己的父亲,似乎是一个只热衷于发明研究,却对将其研究专利在现实中推广不甚感兴趣的人。也许自己的父亲觉得,一个在油田中学烧锅炉的老头,拿着一叠技术研究去找油田局领导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赵春达可以淡泊名利,而赵跃民却打算决不能让自己父亲的心血,仅仅成为图纸而已。
他直接拿着图纸去找到了副队长王伟。
王伟正在跟局里的地质师秦海开着会,听到赵跃民的报告,脸上露出了纳闷:
“连续切油管技术?”
“是的,队长。油管切割技术,是咱们井下处理事故比较常见的作业方法。可是目前的水力割刀法和爆破式割刀法都不理想,时间太长……”赵跃民振振有词道。
地质师秦海并没有理解赵跃民的意思,听了此言后,他用手抚摸着自己梳得光亮的大背头,微微笑道:
“赵跃民同志,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你们这些钻井的年轻同志,思路都很灵活,对于工作也是敢于反馈自己的意见,挺好。不过呢……这个切油管技术的不成熟,局里都是知道的。目前各个兄弟单位,都在进行相关的科研。你放心,局里已经很重视这件事,力争解决你们基层职工的技术难题……”
赵跃民见地质师秦海露出那种知识分子面对工人的优雅和高傲,又对自己打着官腔,摇摇头,认真道:
“秦工,我今天就是来提交突破这个瓶颈技术的解决方案。”赵跃民将赵春达研究的图纸,直接交到对方手上。
秦海接过图纸,一愣,又打量了下赵跃民,惊道:“这是你设计的图纸?”
“是的,秦工。”赵跃民侃侃而谈道,“目前来说,连续油管设备涉及到井下多重作业,可是目前,我们主要依赖的,还是苏联的进口刀具。这些刀具,价格昂贵,也比较容易损坏。我在想,咱们国家地大物博,科研事业蒸蒸日上,能不能做出自己国家的油管切割刀?”
赵跃民让秦海摊开图纸,指着其中一处说道:“在工具材质上,我选择这个硬质合金钢。这种由难熔金属的硬质化合物与粘结金属通过粉末冶金技术制成的合金材料,增强了切割刀的耐磨性。”
秦海和王伟都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图纸。他们不知,赵跃民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却涵盖了赵春达几百次试验的努力。
“秦工,王队。我在井下作业过,知道切割刀切割油管,刀身通常会发生极大的震动,我也设计出一种八爪鱼减震器,这种减震缓冲装置,像是八爪鱼一般牢牢固定在割刀本体上,防止了震动对于切割的影响。”
王伟和秦海,一个擅长实践,一个擅长理论,两人都同时感知到赵跃民虽然年轻,可是说得话却是句句有分量。
秦海收敛起那种高级工程师的高傲,谨慎小心道:“赵跃民同志,你说的这些,听上去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毕竟还没有经过局地质部的验证。”他用胳膊夹起图纸,扶了扶眼镜道,“这样子,我带着你的图纸,明天就回指挥部,跟总地质师张工商榷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赵跃民微笑点点头。
秦海走后,王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趴下。
“行啊,跃民。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小子不但能够做出手电筒,没想到还能对于咱们工作上的技术进行升级……”王伟带着山东汉子特有的豪爽。
“我跟你说,跃民。你把那个秦工给彻底震住了。”王伟有点幸灾乐祸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秦工,对于钻井队工人说话能够这么小心谨慎。跃民,就算你的图纸技术还不成熟,地质部门那边过不了,也算是给咱们钻井队长了脸。”王伟安慰道。
“王队,您放心。”赵跃民双手插在裤兜内,微微一笑道,“准过!”
两天后,一辆黑色红旗牌小轿车开进了嘈杂轰鸣的井队现场。
两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来到了钻井队办公室。
“哪一位,是赵跃民同志?”
王伟一看地质部门的领导,都过来了,立即跑到井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