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厂里的效益不好,邓庆辉是每日借酒浇愁。有时候,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上级部门,能够看见厂的状况,从而想出解决方法。
而赵跃民的话,却猛然点醒了他——上级部门也在评估他作为厂长的领导能力。若是自己在这么消沉下去,小则自己这个厂长免职,大则整个厂的军队编制番号取消,并入其他厂。
要是整个厂,都毁在他邓庆辉一人手中,这位老厂长实在是无法向厂里的职工交代……
看着邓庆辉眼泪都快急得掉下来了,赵跃民安慰道:
“邓厂长,我知道,你对这个厂的感情很深。我也在想办法……”赵跃民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小赵,不瞒你说。申请新厂址,要省国土资源厅批准。咱们第六砂轮厂,原先跟省里关系一直紧张……”邓庆辉叹了口气,“几年前,厂里还辉煌的时候,省里要求我们帮忙解决一批省内青年就业问题。让我这个厂长帮帮忙。哎……当时,我觉得自己是军工企业,一切都有兵器工业部撑腰,也没有理睬省里的意见。现在,要让我去求省里,恐怕也是得吃闭门羹……”
邓庆辉透露道,第六砂轮厂曾经辉煌时,可是金光万丈。即使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其他地方都吃不上饭,自己厂每月职工还能分到二两猪肉,夏日还有冰汽水喝。那时候,他们觉得,跟地方上的关系,没什么必要维持。即使地方上的领导探望,他们也都是敷衍了事。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兵器工业部军品需求下降,第六砂轮厂现在想依靠省里翻身,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
“邓厂长,这样子,你先别急。我们分两步走……”赵跃民分析道,“第一步,我先跟省里的领导打招呼去。我们机修厂这几年,跟省里的关系一直不错。”
“对,对,你们是红旗厂,省里三番五次地嘉奖你们……”
“对,邓厂长。关于新迁厂址和选地问题,我们油田来和省能源局以及国土资源厅替你们磋商。这几年来,我们厂扩大再生产,也招收了不少地方上的工人,替省里减轻了不少就业压力。相信他们会买我们油田一个面子……”赵跃民说道。
“小赵,你说得真好。你坐着,我给倒杯热茶。我这里有上好的荒山毛峰,平时也舍不得喝,我给你抓点。”邓庆辉面露希望,屁颠屁颠帮赵跃民倒水去。
“邓厂长,你别忙。”赵跃民客气道。
“没事,你继续说……”
“这第二步,等我们把新厂地址选好后,你就跟兵器工业部打报告,要求迁厂。我分析着,上级部委领导有顾虑的原因,无非两点。一是迁厂的动机,二是迁厂的难易程度。动机很好解决。你就说你邓庆辉发挥能力,拼命游说,获得我江北油田的大笔人造金刚石订单,可是若是不迁厂,工人就留不下来,因此,为了摆脱亏损的状态,必须迁厂。”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这第二点嘛,就是迁厂的难易程度。如果,我们已经替兵器部解决了他们与地方协调的问题,一切路都铺好了,我相信你们领导,没有什么理由不批准你们搬迁。”
从赵跃民的话语中,邓庆辉感到一种死灰复燃的希望。通过赵跃民言简意赅,一针见血的两点分析,似乎也为这家即将倒闭的军工厂,指出了一条生路。
这一老一少两位厂长,一直在办公室谈到半夜。
见时间已晚,邓庆辉直接拿了两床铺盖,垫在地上,两人边躺边继续聊,聊他在工厂的生活,聊怎么支援部队抗美援朝,一直快要到凌晨才分别睡去。
第二日清晨,邓庆辉派厂里的小车,将赵跃民送回江北油田,临分别时,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厂长,紧紧地握住了赵跃民的手,一脸的殷切道:
“赵跃民同志,我和我的第六砂轮厂,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邓庆辉这位老厂长期盼殷切的眼神,即使二十年后,赵跃民也没有忘却。那时的他,作为跨国石油集团总裁,跟不少互联网公司谈资本运作时,总是有些感慨。那些互联网公司的目的都很明确,三五个人拿着一个好的idea,创业等风投,等用户做起来时,就卖给大公司。周而复始,形成一种套路。
他们谈市盈率,谈ipo,谈收购,就是不谈人情。
相比于新世纪创业堂而皇之的谈钱,八十年代初的国营企业干部们,还带着一种至高的理想和责任。
回到江北油田,赵跃民立即拉上苏国梁,讲明了目前厂的生产现状,强调了第六砂轮厂的存亡,对于新一代钻头的生产,有着重大影响。
苏国梁听完赵跃民的陈述,立即带着他赶到省里,与省厅的各领导进行接洽。
不同于第六砂轮厂的一根筋,苏国梁始终十分在意油田与地方政府之间的默契和关系。江北油田不断挑着着省内人才就业的大梁,更是替省里吸引来不少外资企业。
在省里几顿饭下来,分管土地政策的相关省领导们,看在苏国梁和红旗厂的面子上,都默认地点了点头。这几年,江北油田与省里开展了多项合作,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安排就业,甚至技术分享,都来往频繁。
如赵跃民所料,江北油田与省能源局和国土资源厅的接洽比较顺利。他立即致电邓庆辉,让他赶到省里来。
在赵跃民和苏国梁的铺路下,邓庆辉带了两瓶茅台,赶到省里后,挨个给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