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沐雨栉风,一边风尘劳苦赶路,一边打听庚妹的行踪,然荡荡如捕风捉影。
他想起赵戍临说过的话:“在你向泛黥山釜瞑洞进发的时候,叛贼就有可能如影随形”,心里一阵颤抖,敢情在我出狱的时候就给叛徒盯上了,没想到耍猴大叔一直没有查到的叛徒就是庚妹的师父。她师父一准知道泛黥山釜瞑洞在哪儿,庚妹是直奔那地儿去的,我一路瞎蒙瞎撞前路茫茫,就是能找到那儿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日子,册籍早被庚妹拿走了,叛徒把它交给官府,哥老会活着的人,还有他们的后人,还不得被杀个底儿掉?这都是我的罪过,这罪过比叛贼还大。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大牢里把它毁了。
从风心急如焚,在心里祈祷耍猴大叔显灵,保佑自己能赶上庚妹,保佑册籍不落到叛徒手上。
又走了一旬,人困马乏,却不敢懈怠。这一日,夕雨回晴,望见天边挂出一道绚丽的彩虹,忽然想:是不是快到虹城了?我刚遇见庚妹,就是在虹城,她应当是虹城人氏,想必做些逗留,赶过去打听,没准有些眉目。
探问路人,果然只差四百里地了,便省着银两买些精饲料喂养脚力,日夜兼程,一路向前。
迤逦辗转,到了当年来过的虹城小镇。跳下马,逢人便打听,却不料一怀希望却成了泡影,不论是说起庚妹还是张鹊娃,老老少少都说不认识,心中惑然惶乱。
奔波一天,将近日暮,拖着一双倦腿,往城边一家客栈投宿。
叫门进去,里边乌烟瘴气,十来个醉汉正对数个妖艳女子你撩我拨。瞅见如此光景,慌忙后退。不料一个汉子转身把他揪住大嚷:“不要……走!这小、小子……我在哪儿见过你。”
从风一惊一愣,朦胧中像见到破庙里的泥菩萨。只见汉子粗白的须发豪猪一般挺在头上,僵硬的面庞像覆盖着一层松木皮,门牙脱落,张口能看到被烟熏黑的后槽牙。怯胆怯心陪着笑脸说:“好汉认错人了。”
豪猪说话捋不抻舌头。又冲屋子里的人嚷:“弟……兄们来瞧……瞧这小子……是谁来着?”
蹭蹭蹭十几个喷着恶心酒气的人团团围过来,歪头斜脸的横看竖看。
从风进退不能,惊怵不已,心想,遇上强人了。如何脱身?
忽听内中一人脱口叫一声:“从风!”
豪猪在从风肩上狠劲儿一拍,咧出后槽牙喊:“就……是了,我说怎么……瞅着面熟。你小子变……样儿了,都不敢认了。”
从风恰似遇上踩高跷的摸不着头,顾盼着愣不过神来。
豪猪揪住他说:“没……想起来?那、那回马、马受惊、惊,亏、亏了你。后来你随、随过来了……”
从风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马帮的情景,试探着问:“你们是马帮的?”
豪猪说:“可……不是嘛,有、有缘千里、千里来相会,又在这儿……碰、碰上了。”
从风记起他是马帮的头人,不想衰老成这样了。转惊为喜说:“大叔,真是羞愧,我还真没认出来,您身板健朗着呢。”
头人说:“见面……喝三杯。别废话了,喝、喝酒。”
旁边七嘴八舌的在嚷:“喝酒、喝酒。”
从风不敢不从,身不由己被推坐入席。你来我往,喝得有些醉意了。因怕误事,把后边的酒都倒在衣襟中。
刀疤脸瞧在眼里,瞪他说:“你小子可不地道,别来这一套。给我好好喝!”
头人说:“我说兄、兄弟,咱们难、难得一见,如何……不、不放开?”
从风记得当年出山的时候,这帮人虽然凶巴巴的。人其实不赖,亏得他们把自己带到虹城,还送了银子,可见有情有义,心里想,我用不着藏着掖着。他们一年四季翻山越岭,没准知道那山头在什么地儿。于是坦直说:“大叔,也不好瞒您,我要赶着去一座叫泛黥山的山上办点事儿,怕耽误了,不敢多喝。”
豪猪说:“泛、泛黥山……咱们回、回去,同、同路,尽管喝、喝,耽误……耽误不了。”
从风既高兴这么容易就探听到了泛黥山,但又怀疑是随口乱说,忙问:“大叔您知道泛黥山?”
头人说:“我不知道、道,谁……知道?你明天跟、跟着我……去、去就是了。”
原来头人正是夏福常希望从风找到的人之一,他是哥老会排第三的大头领,大名程瑞凯。清军剿戮哥老会奉命撤退之后,不敢回城,部下遣散归田。为了生计,他领着一帮心腹干起了马帮的营生。长年累月在崇山峻岭中风里来雨里去,虽然辛苦,却能勉强养家糊口。当年从风冒出袍哥暗号的只言片语,他发现从风长得酷似夏福常,猜测他极有可能是受命联络旧部东山再起,因时过境迁,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年岁上也锐气渐消,于是对从风采取回避态度。不想他的回避却使从风遭受千般磨难百般困苦。
从风听他说能同路去泛黥山,喜得蹦起来,端起一碗酒说:“头人大叔、各位大叔,我敬了。”
咕都咕嘟一口喝下去,咳呛了半天。
刀疤脸走过来说:“小子哎,这才像话,咱俩来一碗。”
从风劲头上来了,吆喝着酾了六碗酒和刀疤脸平分。刀疤脸和从风拼完三碗酒,倒有些抗不住了,摇摇晃晃搂着一个半老徐娘进房去睡觉,走到门口又转来,把半老徐娘推给从风,说:“这个归你,我房里还有一个。”
从风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