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持贵把王嫂拉上骡车,放下车幔,说一声:“大妹子,别难过了,咱们走。”
王嫂没有吭声。
邱持贵挥了挥骡鞭,驾着骡车离开秦府。
走出一里多地,忽见一人打斜刺里窜出来,摊手挡在路中央。
邱持贵呵斥一声:“前面的,快让开,别撞上了。”
那人不理会,站着一动不动。
邱持贵放缓了车速,驶到跟前张眼一望,是曹嘎三,心里便有戒备,“吁”停骡子,装出热情跟他打招呼:“曹兄弟,还没回哪?”
曹嘎三冲他喊:“离情散,秦老爷不给离情散。”
邱持贵要摆脱他,啜哄说:“曹兄弟别着忙,离情散我明儿给你送去,你在家候着就是了,不用上主凤茶楼来了。”
曹嘎三憋着一肚子怨恨,被秦矗逐出院门以后,心里老大不服:不给离情散,还给我甩脸子,敢情邱驼子耍我,得找他算账。悻悻往回走,三转四回头,听到后面有哒哒的声音,扭头一望,一辆骡车从秦府驶过来,渐驶渐近,认出驾车的是邱持贵,正好拦住。
一把揪住邱持贵:“你敢耍我,离情散,快给我离情散!”
邱持贵说:“曹兄弟,我没耍你,说了明儿给你送过去,说话算话。”
王嫂在车内冷笑:“傻小子哎,你给他们骗了,那是疯药,太太兑在茶里被你吃进了肚子,害人终害己,快去看郎中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曹嘎三听了王嫂的话,就像长堤塌蚁洞,脆弱的神经开始崩溃,瞪着眼冲车内说:“离情散,不是疯药是离情散,我吃竹叶青,从风吃离情散。秦爷甩脸子。邱驼子耍我,你们都是王八蛋、王八蛋……”
邱持贵开始以为疯药的事儿不过是穿了帮,没想到易婉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瞅着曹嘎三说话颠三倒四。目光直呆呆的,脸色古怪,晓得这小子坏事了,猛一把甩开他,赶紧挥鞭往前走。
疯药开始在曹嘎三的五脏六腑发作。他看到龇牙咧嘴的邱持贵忽然青面獠牙,脑袋长成了水缸大,手中甩着的鞭子变成了赤练蛇,顿时惊恐万状,喊着叫着掉头狂奔。
曹嘎三半痴半醒,跌跌撞撞一路跑到码头,捧一把沙土冲从风嚷:“给你吃离情散,明儿我接庚妹过门。”
从风愣了一下,说:“嘎三哥,你胡说什么?没事儿别在这儿逗闷子。”
曹嘎三一阵狂笑。扬起沙土一个劲儿地喊:“离情散、离情散。”
全念坤放下手中的活计,揪住曹嘎三呵斥:“喝多了马尿吧?一句话的事儿。”
曹嘎三咧嘴大笑:“不是马尿,是竹叶青,竹叶青,老有名了。”
郧中隐和马翼飞以为曹嘎三给从风找茬儿,都过来劝解,神思恍惚,说话不着调,不像是喝醉酒的,惊问:“嘎三。鬼魔颠道的咋回事儿?好好说。”
曹嘎三听到“鬼魔”二字,眼前又出现巨头幻觉,惊恐大嚷:“鬼、鬼、鬼啊——”
像是要躲避什么,掉转头往一边跑。绊着土墩子,扑通一跤跌了个狗啃泥。
马翼飞慌忙扶起他:“嘎三闹病了,念坤,快去请郎中。”
全念坤疑疑惑惑问:“嘎三,是不是闹病了?一句话的事儿。”
曹嘎三叫:“离情散,从风吃了离情散。”
从风傻傻的问:“嘎三哥。什么离情散?”
曹嘎三指着他:“庚妹不跟你了,离情散。”
郧中隐吼:“念坤,别嘀咕神了,叫郎中去。”
全念坤这才相信他真闹病了,拦个车匆匆去叫郎中。余下三个架着曹嘎三回住地。
不多久萧老郎中来了,瞅了曹嘎三情形,心里猜着了几分,问了旁边人几句话,又诊了脉,蹙眉扁嘴的说:“这位小哥儿中了毒,一种致人疯癫的毒药。”
这三个听了愕然半天合不拢嘴。
马翼飞说:“疯癫?吃错了什么东西会疯癫?”
萧老郎中说:“吃错了东西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马翼飞说:“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下毒?”
萧老郎中说:“老夫不敢妄言。”
郧中隐问曹嘎三:“嘎三,你这两天和谁在一块,是什么人给你下毒,说出来,我砍了他!”
曹嘎三嚷嚷说:“鬼啊,鬼。”
马翼飞说:“老先生,请您快开个方吧。”
萧老郎中摆了摆头,说:“要找专治疯癫的大夫,老夫无能为力。”
郧中隐一听火了:“无能为力,早说啊,不耽误事吗?去去去!老马,念坤,我们走。”
庚妹打外面回来,曹嘎三冲她嚷:“鬼,鬼啊——”
庚妹正要开骂,从风说:“嘎三哥吃了毒药疯癫了,有人给他下毒。”
庚妹转怒为惊:“他吃了毒药?我知道是谁给他下毒,是主鳳茶樓的长发女人。”
原来她昨天跟了一程曹嘎三的继父,后来转到街头晃悠,中午时分从面馆吃了一碗面出来,一眼瞅见曹嘎三和邱持贵勾肩搭背满脸通红,暗自嘀咕: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咋会一块儿喝酒还恁地亲热,好不奇怪。但没去惊动。今儿一大早又见曹嘎三神神鬼鬼独自出门,心里怀疑他有什么事儿瞒着大家,只因她好奇心重又爱管闲事,便吊上了他的尾梢。
曹嘎三进菜市、入店铺,最后去了秦宅,她一路悄悄跟着,不错眼珠儿的盯了个一清二楚。曹嘎三进了秦宅以后,她没法跟进去,塞一把铜板给看门的老唐头,编个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