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妹应一声起步去追,但眨么眼儿就没见了从风的人影。她不着急,天津城的街道巷陌没有她不熟悉的,抄近路直奔主凤茶楼,倒看谁腿快。
她果然比从风先到,就在主凤茶楼外面守株待兔候着。但她等了快一个时辰,从风还没到,不耐烦了,向老唐头打听,老唐头说没来过你说的这么个人。她明白了:他不认路,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撞呢。
庚妹无奈继续候着,忽然心里紧张起来,他要是走错了路遇上歹人咋办?可千万别出事儿。转而又安慰自己:从风经历了不少磕碰儿,长见识了,再说也不是满世界都是歹人,不碍事儿的。
天黑了,主凤茶楼早已打烊,秦宅也关上了院门,路上渐渐的没有了行人,这下可慌了神了,不知不觉眼眶里掉出了眼泪,接着便嚎起来。
从风先去鞭炮行买了些麻雷子、二踢脚、飞天十响等大威力的炮仗,脱下身上的褂子打个包袱,一路走一路问,走了不少弯路,走到主鳳茶樓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昏冥,听到有人在哭,哼一声:“还哭呢,一会儿有你们哭的。”
庚妹听出是从风的声音,破泪而笑,忙招呼他:“二愣子你去哪啦?急死我了。”
从风也认出了庚妹,没理她,直冲茶楼嚷:“给嘎三哥下毒的人,你给我出来!”
庚妹揪住他:“你在这地儿瞎嚷啥,人都住在隔壁宅子,门上写着‘秦府’呢。”
从风掉转身跑去拍打“秦府”的院门,口里还是嚷那句话:“给嘎三哥下毒的人,你给我出来!”
大户人家的院门都是杂木做的,坚固厚实,他虽然又踹又捶,也不过是鸡毛掸子抽大象,里边没啥反应。
他改了一句话:“不出来是不是,不出来我炸你的院子!”
庚妹听他说“我炸你的院子”。又见他手上挽个包袱,怕他干出莽撞事儿来,便来阻止。刚要拽他离开,看门的老唐头伸出半个脑袋。说:“干嘛呢?这是秦爷的宅院,把土地爷不当神仙?”
庚妹不想老唐头得了自己的好处转背不认人,岔气说:“就一土财主,谁把他当神仙了?你别狗仗人势。”
老唐头见是之前给他铜板的女孩儿,不好再喝斥。把门闩牢,忙去禀报秦矗。
从风叫门不开,瞅见靠围墙立着一棵槐树,蹭蹭蹭爬上去,把包袱挂上枝头,点燃炮仗往他院里乱扔,响声如雷,火光迸射,团团烟雾弥漫开来。
庚妹一看炸的是炮仗,这有多大的事儿?就该吓唬吓唬这帮没良心的。说一声“我来帮你”。拽着从风的脚脖子往树上爬。
从风没防备,被她从树上悬空拽落下来,两人一同摔倒,庚妹被他压着不该压的地方,佯装生气,砸了他几花拳。
从风也感觉有些不对头,嘟囔了一句:“不害臊你。我要给嘎三哥报仇,别搅事儿!”
慌忙爬起来又重新攀上树,继续扔他的炮仗。
秦矗满肚子窝囊气还未消弭,听到外边的动静。慌忙拔开虎步从里屋冲出来,瞅着这情景,先吃了一惊,借着火光定睛打量。看清从风趴在树上,更吃一惊,不知是不是四大棍那拨亡命之徒找上门来了,倒一时怯了胆,身后虽然簇拥着一拨手执棍棒的家丁,却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把他惹毛了炮仗甩上房,连着宅子、茶楼一把火烧了。于是把家丁叫回去,让邱持贵出去稳住情势,自己溜出后门去地方报案,求官府派人来抓人。
易婉月闷闷不乐坐在房里,听到外边惊天动地,挑起窗帘看了一眼,瞥见秦矗惊慌失措溜走了,晓得事不寻常,便走出门来瞅个究竟。抬头望见树上有个人影,朦胧中看不清面容,疑疑惑惑向前挪步。
从风站在高处视野比下边清晰,瞅见坪里立着的正是长发女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管得三七二十一,连着几个炮仗往她身上甩。
易婉月手脚倒伶俐,拾起炮仗扔到了一边。
从风一看炸她不着,心里更加窝火,跳下树来捡几块石片儿,又攀到树上瞄着易婉月的脑瓜儿摽击过去。凭他百发百中的功夫和石片儿驰射的力量,易婉月哪能承受得起?倘若一石毙命,杀害的正是他日思夜想苦苦寻找的亲娘。
千钧一发之际,邱持贵瞥见一道流影直扑易婉月,这驼背原来身手矫健,纵身一跃,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啊哟”一声,推着易婉月往屋里走。
邱持贵一脸痛苦,还在“啊哟啊哟”的叫,范胜举灯照了半圈,发现他背上在流血,掀开衣服一看,肩胛骨下来两三寸的地方砸了一个酒杯大的洞,在场的人一齐“啊呀”起来。
邱持贵从自己房里拿来一瓶白药,范胜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邱爷,到底什么人敢来咱们茶楼捣乱,老爷为啥不让动手?”
邱持贵啊哟着说:“四大棍,惹他干什么?啊哟。”
易婉月听说是四大棍,马上想到从风,说:“我去瞅瞅,看有不有认识的。”
邱持贵顾不得“啊哟”了,一把拖住易婉月:“太太,您不能出去。得罪了,今儿您得听我的。”
从风瞅着里面的人拉拉扯扯,就是不出来,对庚妹说:“你多给我捡些石片儿,我进他院里去。”
庚妹说:“我正捡着呢,瞧,这块锥子似的多瓷实,这块刀片儿似的多锋利……”
就在这时,一阵惨怖的怪叫声传来,庚妹吓得毛骨悚然,扭头一望,黑暗中一个人东倒西歪跑过来,后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