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矗一听武藤章要放弃比试,气得像患了面瘫,把一张嘴都抽搐歪了。暗中骂道:“这倭贼恁地不靠谱,坏了我的好事。”
愣了半天缓过神来,又想:不敢跟他急,没有他,那小子又要逃过一劫。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他说矮话了。于是堆出笑脸说:“武藤先生,此事是您提起的,秦某尽心尽力替您张罗,费了老鼻子劲儿,消息也传出去了,您突然改变主意,我这张老脸没处放倒也事小,武藤先生向来一言九鼎,如今要是食言,坏了您的名声可是事大。您可得三思而行。”
武藤章还在想着仓义川被抓的事儿,不耐烦理他,硬邦邦地招呼下人:“送客。”
秦矗气得火冒七窍,没趣离开。一路往回走,一肚子气没处撒,便迁怒于邱持贵:“老邱,瞧你扁担压不出个屁来,武藤章在耍我们,你怎么跟没嘴儿葫芦似的?活的越老越抽抽,整个一老鼠胆了。”
邱持贵听秦矗言语忒损,心里老大不快,想回他两句难听的,又怕闹僵了自己没好果子吃,正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憋了半天,倒拉个笑腔奉迎他:“当家的,我那会儿哪还有心情跟他说话?我瞧他给您甩脸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想想日本人不好惹,才忍住了。”
秦矗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当家的,您说武藤章为啥突然变怪?”
“我问你呢。你这人。”
“我琢磨着他心里有事儿。”
“心里有事儿……”秦矗心里一抖搐,冷不丁洞开了一道邪门,“老邱,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是心里有事儿,该说他心里有鬼。这会儿还早,咱们去找金师爷鼓捣鼓捣。”
“他心里有不有鬼,金师爷能拿他怎么着?金师爷管得着日本人?”
“你傻啊,金师爷管不了日本人。合着金师爷管不了夏从风?”
“当家的,您可把我绕糊涂了。”
秦矗得意地咳了一声,没再吱声。
没多大会儿便到了县衙。邱持贵脚下踟蹰,秦矗推他一把。一起进去了。
见了金达,秦矗装出慌里慌张的样子说:“师爷,真是想不到,武藤章和夏从风打联联对抗官府。”
金达吮奶似的抿着紫砂茶壶嘴问:“此话怎讲?”
秦矗说:“我俩刚打武藤章那里来,那混蛋说要放弃比试。”
金达瞪着秦矗。目光咄咄逼人:“所为何事要放弃比试?”
秦矗读懂了他脸色的不快,忙捏谎说:“秦某琢磨,这是武藤章要替夏从风打马虎眼,不让夏从风暴露身份。”
“武藤章要放弃比试……当是担心又输给夏从风吧?”金达没有顺着秦矗的思路走。
“不会是担心,这场比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跟我说他一定能赢,还说老太太买柿子拣软的捏。如今又说不比了,这里边有猫儿腻啊!师爷,我心里琢磨,知道是咋回事了。这事……”
金达一边听一边想,忽然打断他:“你不是说比试是夏从风提出来的吗?为何又成了武藤章?”
秦矗说走了嘴,慌忙改口:“是夏从风先提出来的,武藤章也提了,两人对上了眼,成天儿嚷着要再比个高低,一会这个说要比,一会那个说要比。”
“你刚才说武藤章要替夏从风遮掩身份?”
“是是是。日本人惟恐天下不乱,巴不得逆党反贼弄出些对抗朝廷的事端来,这些日子武藤章和夏从风明里暗里走动。指定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估摸着夏从风告诉武藤章,顶礼慈云不能比,一比他就得暴露身份,武藤章听了他的。所以决定取消比试。师爷,这事不能由着他们性子来,让夏从风躲过这一劫,那可是养虎为患啊!。”
金达其实心里有数,晓得秦矗在捏造鬼话,武藤章取消比试。个中原因当在仓义川被抓这件事情上,八成是担心扯出萝卜带出泥,牵涉到自己头上。他也不想这场比就这么夭折,比试一取消,就没有抓捕夏从风的名头,不把夏从风打入大牢,就不能逼他交出仓义川的情报。心下寻思:迫使武藤章不放弃比试倒也不难,但须得自己亲自出马。沉吟片时,对秦矗说:“本师爷原想把比试定在后天下半晌,看来难以遂愿。你先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邱持贵一直没有说话,因不想听秦矗埋怨,不得已插了一句:“师爷,这事儿,我们还真没法子说服武藤章。”
金达轻蔑一笑:“你门自然少些斤两。回去吧,武藤章的事儿你们不用管了。”
秦矗捉摸不着,但又不敢多言,告辞出来,心里蹦跶不停的兔子趴不了窝。回到家里,又和邱持贵商量主意。
邱持贵说:“当家的,咱们走慢了一步棋,这事儿早张扬出去就好了,要是外边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场比试,就能把武藤章逼上梁山。”
秦矗一拍大腿,嚷了起来:“老邱,你这主意不赖。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去三街六巷贴招贴,把比试的事一公布,就由不得武藤章了。”
“就怕金师爷会生气,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比试的事金师爷下了牒文在我手上,怕什么!再说自打保定堂会回来,我没少给他送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能怎么样。咱们把招贴一贴,一根绳栓仨蚂蚱,夏从风不敢反口,武藤章逼上梁山,金师爷被咱们牵着鼻子走。”
邱持贵没想到他算计到了金师爷头上,背脊骨麻了一下,心里想:这混蛋胆子